217：爱与死亡
听到这话的下一秒，一个想法宛如闪电般钻进了邹夜的脑海中，使他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他起身时趔趄了两步，清秀的脸上涌出一种怪异的惨白。
他竟然现在才意识到，打一开始，他就没有从谁的口中听到过小姐具体的血型。
而他也没有想起来，老板的血型才是最稀有的。
想到某个可能，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往电梯间跑去。
这一栋是医疗主楼，医院的大部分手术室都集中在这栋楼三到六层的手术中心。
他的心惴惴不安，从六楼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下找。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有很多人，除去护工外，便是病人的家属。
凡是他们找过的地方必然一阵鸡飞狗跳。
到三楼时，邹夜一眼看到了走廊最里面那间手术室。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准确，他无比确定，老板就在这里！
那间手术室外守着很多保安，将门死死堵住，所有人数加起来是他们的三倍。
他想也不想，带着人冲过去。
“停下，里面正在进行手术，你们不能进去！”几名保安拦在他的面前。
透过他们晃动的肢体，邹夜看见了在后面靠墙站着的弗朗西斯。
他那头金发本就显眼，个头又高。
他伸出手，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保安往旁边推开，双眼猩红地看向他。
“你对我老板做了什么！”
弗朗西斯站直身体，清澈的眸扫了他一眼，声音从容淡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姐到底是什么血型。”
邹夜咬牙切齿地问，看起来对他恨之入骨的样子。
对方不说话了，身体又往后靠在墙面上，双手抱臂，视线看向别处，无视了他。
保安推搡着他们离开，邹夜决心要强行打开手术门，场面十分混乱，直到他举起枪，砰一声，一位保安眉心顶着血洞直直倒下。
紧随其后又是几声枪响，倒下的保安越来越多。
第一枪是邹夜开的。燕溪山不在，保镖们就听他的，见他先开了枪后，便毫无顾忌了。
越来越多的保安往后退，虽然他们人多，但对方明显杀人不眨眼，谁知道下一个挨枪子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弗朗西斯掏出手机，交代了句什么，随后他叫停了这场闹剧。
“住手。”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地方。”
邹夜朝着他冷笑，满脸阴鸷：“我不管这里是哪，我只要我老板活着。”
说罢，他望着紧闭的手术门和上方显示的“手术中”三个字，攥紧发烫的枪，一字一句：“找工具，撬门。”
弗朗西斯一个人挡在门前，邹夜将枪口对准他，声音冷硬，杀意明显。
“滚开！”
“你既然是他的人，就该尊重他的选择。”
弗朗西斯打开手机，将刚才在办公室里拍下来的捐献协议给他看。他表情平静，好像额头抵着的不是枪，是花枝。
“你应该理解他做这个决定的原因，也能看出这份文件绝不是在我的逼迫下签的，是他自愿。”
邹夜看了一眼，不知是气还是害怕，他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用比刚才还要激动好几倍的语气吼道：“我只知道他不该死！”
在他说完话的那一刻，弗朗西斯伸手卸了他的枪，动作迅速而突然。
邹夜立刻反应过来，在他即将要接到枪的时候踹过去，两人打了起来。
“别管我，进去救老板！”
随着这句话落下，保镖转头去找消防斧。
他拿着斧子跑过来的时候，弗朗西斯分心看去，原本处于下风的邹夜狠狠往他脸上打了一拳，他的嘴里弥漫起血腥气。
“你现在开门，他们两个都会死。”他终于着急了。
如今手术已经进行到一半，如果被感染，那就都活不成了。
“我说过，他不该死。”
弗朗西斯皱起眉，他受过专业的军事格斗学习和近身防卫技巧，邹夜打不过他。
他找准时机占据主动权，用力地将他的头往墙上撞，一下接一下，直到白墙抹开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直到手里的人昏死过去。
他松开了手，碰了下被打伤的脸，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人，捡起他的枪。
此时，一队持枪的保安从电梯间的方向快步赶来。
乱七八糟的枪声响了数十分钟，手术室的前两道门已经被破开了，但是最终，他们都倒在了第三道门外。
当邹夜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的大脑先是一阵嗡嗡响，在这期间，他感觉有很多道人影在他的正上方不停走动。
他睁开眼睛，看到许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正推着一张床从他身边经过。
有人把他的腿往旁边挪了挪。
他的耳鸣声消失，浑身酸痛地从地上爬起来。
手术室的门开了，想起昏死前的事，他扶着墙慢吞吞地往里面挪，经过的墙面上留下不间断的血手印。
他与弗朗西斯擦肩而过。
一个行尸走肉般往手术室里进，一个跟着许多医生一起簇拥着病床转入ICU。
路过时，弗朗西斯的动作停顿了下，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停留多久。
手术室外头，邹夜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他不用数就知道有八个，全是他们的人。
都死了，估计因为死的地方不好，挡了出来的路，尸体被挪动过，叠在一起。
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但大概是麻木了，没有停，继续往里面走。
穿过手术台主门，他看到里头还剩下的几个医护人员，以及旁边手术台上躺着的人。
他朝他走过去，没有一个人拦。医生欲言又止，大概是怕得罪他，没说出来，还退开了。
邹夜的眼神一直在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手术台，还没有看到上面的人，他的身体就开始哆嗦起来。他的两条腿发软，呼吸停滞。仿佛是他的灵魂艰难地拖着死去的肉体往前挪动一样。
当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时，他全身失去力气，好像被抽走了筋骨轰一声摔倒在地。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眼泪先涌了出来，紧接着，他瞿然惊醒般突然放声大哭，那阵哭声里透着一股绝望和心如死灰。
他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燕溪山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哭喊。
“您怎么那么傻啊……”
…
“大概什么时候能苏醒。”
ICU外，弗朗西斯止步，询问刚从里面出来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根据我们的预测，她应该会在五到七小时这个时间段恢复意识。”
“如果我想把她转走的话……”
没等弗朗西斯说完，医生面色大变，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您现在带她转院，相当于直接让她去死。您想转到哪里？”
“Y国。”
“跨国转运的死亡率太高，我的建议是最好在七天以后。”
弗朗西斯不说话了，皱着眉，脸色凝重。
七天，谁知道这七天内会发生什么。
再不走，等到燕澜庭知道这件事后，连他也走不了。
还是要尽快回到Y国，那样他才能放心。
弗朗西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Y国的医疗水平在世界前列，他召集了国内医术精湛并且经验丰富的医学教授，为他们和这个医院的医生建立了一场跨国线上会议。
他的要求是将所有风险降到最低，时间缩到最短，制定出一个转运方案出来。
这场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同时，ICU里，女孩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并未苏醒，她陷入到一场长长的梦里去了。
眼前的场景不断发生变化，像开了高倍速从她的面前闪回。
最终，这无数的画面和声音宛如洪水全部灌进她的脑海里。但她却并未觉得有任何异样，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记忆。
当她把所有的画面全部梳理完之后，她才渐渐从梦境脱离，身体上的不适也慢慢将她包裹。
她睁开眼睛，安静地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脑海中的声音占据，因此，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涌进来很多医生，他们望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地讲话。
长笙没有听，她的心脏忽然间剧烈疼痛起来，疼到她没有余力去关注其他的一切。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原来，她忘记了那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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