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神秘的九院
三天后，当秦洛峰处理完所有交接事宜，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王敬山和对他致以最高敬意的杨厂长后，那辆熟悉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再次如一个沉默的幽灵，在夜色的掩护下，将他带离了这个他曾为之奋斗并彻底改变了其命运的地方。
车子一路向西，驶离了灯火辉煌的市区，穿过大片的农田与村庄，最终拐入了一条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柏油小路。
道路两旁，是高大而茂密的白杨林，林子的后面，是高耸的围墙和闪烁着幽光的电网。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厚重铁门。
这里，就是钱部长口中那个“地图上不存在的地方”——一个集结了共和国最顶尖大脑，为了国家最核心的秘密而日夜运转的神秘机构，第九研究院，简称“九院”。
当秦洛峰拿着一纸由钱卫国亲自签发的调令，走进这座外表朴素、内部却戒备森严的院区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与工厂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种由极致的智慧、高度的机密和沉重的使命感交织而成的独特气场。
高振邦早已在此等候，他亲自带着秦洛峰，来到了一间位于地下三层，需要通过三道密码门才能进入的大型会议室。
当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秦洛峰的目光扫过全场时，饶是他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灵魂，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
这间巨大的会议室里，坐着不下三十人。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头发花白，眼神深邃，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和顶级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与威严。
有的人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正埋头于一堆复杂的数据图表中；有的人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压低了的声音，激烈地争论着某个物理模型。
这些人，才是共和国真正的科学脊梁。
他们中随便拎出一位都是在各自领域内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是足以让整个国家都为之仰望的科学大佬。
“各位专家，静一静。”
高振邦清了清嗓子，将会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
他将身旁的秦洛峰推到台前，郑重地说道，“这位是秦洛峰同志，特等功获得者，‘一号工位’项目的总工程师。从今天起，他将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加入我们的‘09’项目压力容器攻关小组。”
高振邦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并没有响起预想中的掌声。
三十多双锐利而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秦洛峰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好奇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不露的怀疑与观望。
他们都看过秦洛峰的档案：二十岁，红星轧钢厂工人出身，靠着一些“土法”创新解决了一些工厂级的技术难题。
这些功绩，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是惊世骇俗的奇迹。
但在这群动辄就是留苏博士、国内顶尖学府教授的科学大佬面前，一个“工人工程师”的身份，实在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秦洛峰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时，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核潜艇反应堆压力容器，这是集全国之力都感到无比棘手的顶尖难题，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当“技术顾问”？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高主任，我们当然欢迎新同志的加入。”
一位戴着厚厚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缓缓开口，他的话虽然客气，但其中的疏离感却显而易见，“但‘09’项目事关国家命脉，容不得半点马虎。不知道这位秦洛峰同志，在压水反应堆和高压容器领域，有过哪些研究？”
这位老者是国内核物理界的泰山北斗赵谦行教授。
他的话，也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专家的心声。
面对这近乎于当面质询的场面，秦洛峰没有丝毫的局促。
他知道，在这些真正的国之栋梁面前，任何的豪言壮语都是苍白的。
唯一能赢得他们尊重的只有无可辩驳的超越他们的知识与技术。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平静地走到了会议室中央的黑板前。
黑板上，正挂着一张巨大的压力容器结构草图。
这是专家组根据一些有限的国外资料和理论推导，设计出的第一版方案。
“赵教授，各位专家。”
秦洛峰拿起一支粉笔，目光扫过那张凝聚了众人心血的草图，语气平静地开口了“恕我直言，我们这份设计方案，存在两个足以致命的潜在风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开口就全盘否定了，数十位顶级专家数个月的心血结晶？
这是何等的狂妄！
赵谦行教授的脸色，也微微一沉。
秦洛峰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他用粉笔，在草图上一个焊接的拐角处，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第一个风险，角焊缝应力集中。”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们这个设计，筒体和封头的连接处，采用的是直角焊接。这个结构，在常压下看起来很坚固。但一旦潜艇进入数百米的深海，在足以压垮钢铁的万钧水压之下，这个直角结构，就会像一个杠杆的支点将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焊缝最薄弱的根部！到时候，不需要任何外力攻击，它自己就会从内部将自己撕裂！”
他又将粉笔，移到了靠近堆芯的位置。
“第二个风险，也是更隐蔽，更致命的风险——中子辐射脆化。”
“堆芯在工作时，会释放出海量的中子。这些看不见的高能粒子，会像亿万颗子弹一样，日夜不停地轰击着压力容器的内壁。久而久之，它们会改变我们钢材的晶相结构，让我们坚韧的特种钢，变得像玻璃一样又脆又硬。而我们这条最关键的主焊缝，恰恰暴露在辐射最强的区域。或许几年后，这艘潜艇在一次正常的深潜中，这条焊缝就会在巨大的水压下，如同玻璃一般，毫无征兆地瞬间崩碎！后果，不堪设想！”
秦洛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专家的心上！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赵谦行教授脸上的不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与惊骇。
他死死地盯着黑板上那两个被圈出的位置，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两个问题，尤其是第二个“中子辐射脆化”，是他们从未深入考虑过的领域！
他们只考虑了强度和耐压，却忽略了在核辐射这种极端环境下，材料本身那缓慢而致命的衰变！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解决？”
赵谦行教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请教的意味。
“很简单。”
秦洛峰扔掉粉笔，胸有成竹地说道，“连接处，放弃脆弱的焊接，改用整块钢锭一体化锻造的‘过渡环’结构，将应力彻底分散。至于辐射脆化，在压力容器的内壁，增加一层可更换的由含硼材料制成的‘牺牲阳极’，用它来吸收绝大部分的中子，保护主体的安全！”
一番话，干净利落，直指核心！
不仅指出了问题，更给出了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解决方案！
会议室里，所有的怀疑与轻视，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撼与敬佩！
这群站在共和国科学之巅的大佬们，第一次用一种看同类，甚至看前辈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技术顾问”。
高振邦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知道，秦洛峰已经用他那无可辩驳的实力，征服了这群骄傲的科学家。
会议的最后赵谦行教授亲自站起身，走到秦洛峰面前，郑重地伸出了手。
“秦洛峰同志，我代表压力容器攻关小组，欢迎你的加入！不，是感谢你的加入！”
秦洛峰被正式任命为攻关小组的“常务技术顾问”，拥有对所有技术方案的一票否决权。
当高振邦询问他，项目的第一步该从何处着手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要求建立更先进的实验室，或者申请更尖端的设备。
然而，秦洛峰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众人，平静地说道：“我的第一个建议，是返回红星轧钢厂。”
众人一愣。
秦洛峰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因为我们铸造‘龙之心’所需要的第一件神器，我已经把它留在了那里。”
“它的名字，叫‘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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