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私邸“华清池”
这一觉睡得格外酣沉，仿佛坠入了云霞深处。梦中依稀见仙帝临凡，周身萦绕着清浅的桃花冷香。
她如同幼兽般伏于帝上膝头，肆意撒娇痴缠了许久……
顾婉婉悠悠转醒，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软榻，触手所及，唯余锦缎微温，空无一人。
“奇怪……分明感知帝上就在身畔，这榻上暖意犹存，难道……”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悸动。
“小姐，您醒了。”萧玄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她的思绪，“陛下驾临，已在花厅等候多时。”
“什么？！陛下来了？！”顾婉婉惊得几乎从软榻上弹起，嗔怪地看向萧玄，“玄侍卫，为何不早些唤醒我？岂非怠慢君上！”
“无妨。”一道清越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只见新帝萧宸身着紫薇暗龙纹常服，不知何时已绕过萧玄，悠然行至榻前。
他竟就着顾婉婉方才躺卧的位置，侧身坐了下来，姿态闲适得如同在宫中御书房，
“朕瞧着婉婉爱卿睡得香甜，便不忍打扰。这段时日，为朕分忧国事，着实辛苦了。”
“陛下，这……于礼不合……”顾婉婉见他竟坐在自己刚离身的软榻上，脸颊瞬间飞红，慌忙便要起身避让。
“婉婉……”萧宸却忽然探手，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他微微倾身，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的委屈，语气也带着几分孩童置气般的执拗：“你还在怪朕么？”
“朕听闻……你唤瑞王、叶卿、还有那莽夫世子都作‘兄长’……”他刻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
“同样是你……前尘旧识，为何独独对朕厚此薄彼？莫非朕……不配得你一声亲近些的称呼？”
“我……”顾婉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与直白的“控诉”弄得哭笑不得，险些失态。
自入朝为官，与这位帝王有了更多私下接触，她便发觉他似有多重面目：
在朝臣面前威严肃穆，在百姓心中勤政爱民。在太后膝下孝悌有加，在瑞王与世子面前亦有兄长威仪……
唯独无人之时，他对她的态度，竟从最初的强势占有，悄然化作了这般带着无赖劲儿的亲近与……撒娇！
忆起前几日在御书房，二人为核定女学堂与女医馆的章程，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他竟屏退左右，亲自挽袖入了小厨房，不多时便端出一碗温热的甜汤置于她面前……那氤氲的热气，似乎也悄然融化了心头的坚冰一角。
顾婉婉望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带着几分赖皮神情的龙颜，心中那点因他唐突而生的薄怒，竟奇异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深的好奇，如同藤蔓悄然缠绕心尖——
她与这位帝王的前世，究竟是怎样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禁忌之恋？竟能让他如此执着，又如此矛盾！
萧宸见顾婉婉仍是那副懵懂不解的模样，心尖微痒，却也不再逗弄于她。
抬眸见暮色四合，天际染上墨蓝，他唇角轻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朕亲自登门，婉婉爱卿……不留朕用顿晚膳么？”
“可是……”顾婉婉面露踌躇，府中庖厨虽尽力，却不知能否合这位九五至尊的口腹之欲。
“无妨，”萧宸眸中笑意更深，自然地牵起她微凉的手，“随朕来，带你去个好去处。”
————
顾府花园长廊尽头，月亮门洞。
暮色四合，天边残留着一抹瑰丽的绛紫色，晚风带着花香和一丝凉意拂过廊檐下的灯笼，光影摇曳。
萧宸一身明黄常服，玉冠束发，挺拔身姿在暮色中更显颀长。
他侧头看着身边娇小的顾婉婉，薄唇噙着一抹慵懒深意的笑，眼底却藏着近乎沉重的温柔。
他抬手轻推月亮门雕花木框，门扉应声而开——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精心雕琢、极具皇家气派的园林！
与顾府的自然清雅截然不同。此处灯火通明，亭台楼阁依势而建，处处透着恢弘与奢靡。
空气中弥漫着温泉水特有的、淡淡的硫磺气息，混合着名贵花卉的幽香，暖湿氤氲。
巨大的汉白玉池体占据中央，池水在精心布置的宫灯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透明的碧色，袅袅升腾着乳白色的雾气，如梦似幻。
池边环绕着雕工精美的蟠龙玉柱和轻纱帷幔，微风过处，纱幔轻舞，宛如仙宫。
顾婉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小巧的下巴微抬，杏眼圆睁，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惊叹与不可思议。
“哇！”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她挣脱了萧宸的手，像只雀跃的小鹿奔向池边：“这…这是华清池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兴奋。
萧宸负手而立，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惊喜，他冷峻的眉眼彻底柔和下来，嘴角的笑意加深。
却在那深情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痛楚，仿佛被眼前这鲜活的身影，刺痛了某个尘封的伤口。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纵容：“从骊山引来的活泉。婉婉若倦了，随时可来。朕不常来，此间，你尽可随意。”
那句“朕不常来”说得轻描淡写，却将整座奢华的私邸，变成了只为她一人准备的礼物。
他多想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将前世未尽的低语、刻骨的相思在此刻尽数倾诉。
然而，脑海中闪过马嵬坡那刺目的白绫，他喉结滚动，硬生生将所有汹涌的爱意与悔恨都锁在了心底。
“不知也好，只要她今生…安好喜乐便足矣！”他近乎无声地在心中默念。
正欲吩咐传膳，一名内侍却步履匆匆自园外奔入，附耳低语数句。萧宸面色微凝，眼中柔情瞬间被帝王威仪取代。
“宫中有急务，朕需即刻回銮。”他歉然看了顾婉婉一眼，未再多言，转身便随那内侍疾步离去，连晚膳也未曾来得及用。
顾婉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微感怅然，随即又被眼前这处“私藏”的惊喜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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