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东宫暗潮,新棋落子
京城的天,看似因为一场雷霆风暴而暂时晴朗,实则在那高高的、看不见的云层之上,正酝酿着一场更加凶险的、无声的交锋。
东宫,毓庆宫。
殿内,价值连城的西域琉璃灯盏,被当朝太子,一挥手,尽数扫落在地,化作一地璀璨而致命的碎片。
“废物!都是废物!”
太子身穿一身玄色盘龙常服,那张与天子有七分相似,却因纵情酒色而略显浮肿的脸上,满是暴戾与惊恐。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被他踩得“咯咯”作响。
“母后被困!舅舅下狱!你们告诉孤,这都是为什么?啊?”
他指着殿下跪着的一众东宫属官,怒声咆哮,“平日里,你们一个个都自诩为孤的肱股之臣,如今大难临头,你们却只会跪在这里,像一群待宰的猪!”
一众属官,个个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青色官服,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的中年文士,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
他对着太子,长身一揖,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殿下息怒。事已至此,暴怒无益,只会乱了方寸,正中圈套。”
此人,乃是东宫詹事府詹事,太子首席幕僚,徐严。
太子见到他,那股暴戾之气稍稍收敛,却依旧烦躁地道:“徐先生!你让孤如何息怒?孤的左膀右臂,一夜之间,全被父皇给斩了!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来废了孤这个太子了?”
“殿下,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冷静。”
徐严抬起头,直视着太子的眼睛,那目光,竟让太子下意识地避开了。
“臣以为,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徐严的思路,清晰无比,“甄应嘉是国舅爷的人,是殿下您未来的钱袋子,他再蠢,也绝不敢在忠顺王南下巡查的节骨眼上,去毒杀朝廷二品大员。这不合情理。”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被冤枉的?”
“不。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已经不重要了。”
徐严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酷,“重要的是,陛下,已经信了。忠顺王,也已经拿到了那把可以先斩后奏的刀。我们现在去为甄应嘉辩解,无异于自投罗网,主动承认我们与他是一党。我们现在不能救他。”
“那孤该怎么办?”
太子怒道,“眼睁睁看着舅舅被那起子小人构陷,看着母后被软禁宫中,受尽屈辱吗?”
“当然不。”
徐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殿下,我们不能在‘案子’本身上与他们争。我们应该釜底抽薪,去攻击这个案子的‘源头’!”
“源头?”
“不错。”
徐严的眼中,精光一闪,“殿下可曾想过,这桩惊天大案,最初,是如何捅到御前的?是一封江南商贾的联名血书,和一封荣府孤女的泣血奏疏!”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微不足道,却又在最近,名动京城的人物荣国府的庶子,贾环!”
“贾环?”
太子皱起了眉,对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
“正是此人!”
徐严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此子,原是府中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却在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才智惊人。先是以一首《咏雪》诗,技惊四座,名动公卿;再是以一本《长生殿》,巧解忠顺王府之围;如今,更是以一人之力,撬动了这桩足以让江南官场翻天覆地的大案!殿下,您不觉得,这……太过巧合,太过妖异了吗?”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纵然是神童,又岂能有这等经天纬地,运筹帷幄的手段?”
太子闻言,也终于冷静下来,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疑虑。
“徐先生的意思是……”
“臣以为,此子,必有问题!”
徐严斩钉截铁地道,“他,要么是背后有人指使,是忠顺王一党,早就埋下的一颗棋子!要么,他身上,就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惊天秘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派人,将此子的过往,查个底朝天!他大病一场,是何缘故?为他诊治的大夫是谁?他病愈之后,言行举止,与从前有何不同?他身边伺候的奴才,有无可疑之处?”
“殿下,只要我们能证明,这个贾环,是个‘假’的!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或者是个来历不明的妖孽!那么,由他而起的所有事情,那首诗,那出戏,那份奏疏……就都成了笑话!成了构陷忠良的‘伪证’!”
“到那时,陛下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朝局的稳定,即便不立刻为国舅爷平反,也绝不会再让忠顺王,将此案做成死案!如此一来,皇后娘娘与国舅爷,便有了一线生机!我们,也就有了翻盘的机会!”
一番话,如同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太子那被恐惧与愤怒占据的内心!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
太子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徐先生,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孤给你最好的缇骑,最得力的密探!你给孤,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个小畜生,所有的底细,都给孤挖出来!”
“孤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
一场针对贾环的、来自东宫的秘密调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下。
而身处网中的贾环,却仿佛毫无察觉。
他依旧每日去家学,温书,练字。
只是,他给倪二的指令,却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具体。
恒源当,后院密室。
倪二看着新送来的指令,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阵阵发凉。
“查内侍监副总管夏守忠,及其家人、亲信,所有癖好,所有资金往来。”
这位神秘的东家,竟将手,伸向了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
他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扳倒一个国舅还不够,他竟还想……动摇国本吗?
倪二不敢再想下去。
他如今,早已没有退路。
他只能,将自己这条命,彻底地,押在这位深不可测的东家身上。
他立刻启动了那张刚刚铺开,却已初具规模的情报网。
南城的乞丐,成了他最好的眼线。
他们衣衫褴褛,毫不起眼,却能出现在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能听到那些高门大户之内,最隐秘的闲言碎语。
骡马市的车夫、脚夫,成了他流动的哨站。
他们每日迎来送往,能看清每一位达官显贵,是去了酒楼,还是进了赌坊,是去见了同僚,还是……去了一处不该去的外宅。
而恒源当,则成了所有情报的汇集中心。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当物,每一件背后,都可能藏着一个主人的秘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短短数日,关于夏守忠的情报,便如雪片般,汇集到了倪二的案头。
“夏总管,为人贪婪,尤爱古玉。每月初三,必会乔装打扮,去往西城的‘多宝斋’,寻觅珍品。”
“夏总管在城北,有一处外宅,宅中,养着一个外甥,名唤夏金桂。此子,是夏总管唯一的血亲,被其视若珍宝,骄纵异常。”
“夏总管每月,都会收到一笔来自‘德丰银号’的巨额‘孝敬’。而德丰银号,其背后最大的东家,正是……国舅府!”
当倪二看到最后一条情报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终于明白,东家,要做什么了。
东家,这是要将皇后、国舅、与这位权势熏天的内侍监副总管,用一根金钱的绳索,彻底地,捆绑成一个“贪腐集团”,然后,一网打尽!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已然超出了倪二的想象极限。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份足以致命的情报,用最隐秘的方式,送入了荣国府。
而此刻,东宫的密探,也终于,在南城的一条破落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靠着一个小药箱,在街边替人看诊的老郎中。
密探首领走上前,将一块银子,扔进了他的药箱,声音冰冷地问道:“老头,我问你。半年前,荣国府东北角,那个叫贾环的庶子,大病一场,险些死了。可是你,为他诊的脉?”
那老郎中浑身一颤,抬起那双昏花的老眼,点了点头。
密探首领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俯下身,凑到老郎中的耳边,用一种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
“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https://www.24kkxs.cc/book/4238/4238052/1111108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