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还是你狠

莫啸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凝重。莫天扬跟着进来，只见爷爷莫啸神情严肃，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用卫生纸紧紧包裹的小团，递了过来。

莫天扬接过，一层层打开。当最后一层纸被剥开，他瞳孔骤然一缩！洁白的纸巾上，赫然躺着两粒比沙子还细小、却闪烁着刺目金光的颗粒！

“爷爷，这是……？”莫天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金沙。”莫啸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上午，我在沙地里找到的。”

莫天扬猛地抬头看向爷爷，眼中充满震惊与询问。

莫啸没有直接回答，浑浊的目光锐利地盯着孙子：“天扬，你怎么看这‘金沙’？”

莫天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如刀：“爷爷，这段时间我专门查过资料。咱们这儿的沙地，二十多年前还是黄土为主，没多少沙子！沙金通常只存在于古老的河床里。而现在地里的沙子，都是这些年大风刮来的浮沙！这种沙子，根本不可能天然含有金子！”

莫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缓缓点头：“你小子这书没白念。青木山深处或许有金沙，但青木村周围，祖祖辈辈从没听说过！”

“所以，这金沙是假的！”莫天扬语气斩钉截铁，“而且，刚才宏利说，那些人只签了我原先承包的那一圈沙地，对其他人的地看都不看！这更证明，‘沙金’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有人故意撒下这些金沙，制造假象，目的就是逼走我，毁掉我的事业！”

“既然你上午就怀疑了，”莫啸紧盯着孙子，带着一丝探究，“为什么不说破？为什么只让那些人赔一千块，自己白白损失五六万？”

莫天扬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上午我只是怀疑，现在，才真正确认了！在他们眼里，我这是认怂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可实际上……他们这是在帮我大忙啊！”

“帮你大忙？”莫啸眉头紧锁，显然没跟上孙子的思路。

“对！”莫天扬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他们要‘淘金’，就得用水冲洗沙子！可青木村最缺什么？水！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大量的沙子拉走处理！您想想，等他们把沙子都清走了，下面埋着的土层不就露出来了吗？这可比我自己花钱雇人清理，省力省钱太多了！”

他顿了顿，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冷冽：“更重要的是，这次是他们集体毁约，错在他们！等风头过去，沙子没了，露出贫瘠的生土，他们种不了庄稼赚不到钱，再想求我回去种他们的地……他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嚣张跋扈、坐地起价吗？”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莫啸浑浊的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清澈！虽然这光芒很快又隐没下去，但他看向孙子的眼神已彻底不同，充满了震撼与难以言喻的激赏。

“你小子……好深的算计！”莫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借别人的手帮你清沙，还能让毁约的村民对你心存愧疚……可你想过没有？沙子没了，露出生土，那地更贫瘠！他们凭什么还会求你？”

“爷爷，”莫天扬自信一笑，“您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最清楚不过：挖出来的生土，不经过大量投入改良，种出来的东西连沙地都不如！这个道理，但凡是个老庄稼把式都懂！这些年他们守着熟地都赚不到钱，生土能养活他们？他们的地，只有我能种活，能种好！也只有我，能给他们不用背井离乡就能赚到钱的机会！”

莫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浊气都呼出来。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都舒展开了，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与自豪：“好！好！天扬……你终于，真正长大了！”

“爷爷，这事就咱爷俩知道。”莫天扬压低声音，眼神锐利，“我猜这局，八成是安云飞的手笔。也只有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浅驼县那些有钱人相信这里有‘金沙’。他们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被贪婪的村民撕碎……可惜啊，他们算漏了一步——我根本没按他们的剧本走！”

他冷冷一笑：“今天下午，他们就会兴冲冲地开始‘淘金’了。您说，等他们热火朝天地挖了半天，最后却发现……根本淘不出像样的金子，那场面，会多有趣？安云飞怎么跟那些被他忽悠来的‘有钱人’交代？”

莫啸凝视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孙子，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充满了由衷的叹服：

“小子……你比当年我……。”

听到爷爷再次提及当年，莫天扬哈哈一笑，“爷爷，我去看看茶。”

午饭吃得沉闷压抑，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唯有莫天扬，平静地吃着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午，莫天扬在屋里看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胡标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为难：“天扬……”

“标叔，有事？”莫天扬放下书。

“沙地那边……开工了。”胡标搓着手，“有两个老板找过来，想买咱井里的水洗沙子。开价一个月两万块……他们说井是你家的，村里管不着。你看这钱……”

莫天扬果断摇头：“标叔，话不能这么听。咱们浇菜用水，他们挑不出理。可一旦卖水，性质就变了！他们立马就能给我扣上个‘私自开采地下水牟利’的大帽子！到时候罚款是小，弄不好还得坐牢！”他语气坚决，“您去回他们：井水出量少，浇菜都勉强，一滴也卖不了！”

跟着胡标走到外面，莫天扬看到胡标正和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交涉。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远处的沙地——那里已是机器轰鸣，尘土飞扬。莫天扬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这一幕落在帐篷下忙碌的曹建华、曹慧、颜若曦等人眼里，更添了几分对他的心疼与不平。

莫天扬转身去照料他那片神秘的茶田。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落足无声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王海龙、徐明辉、李红军三人中的一个来了——只有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退伍兵，才有这样的步伐。

转头看去，是徐明辉。

“辉哥，在这边还习惯吗？”莫天扬问道。

徐明辉长舒一口气，带着真诚的感激：“习惯！太习惯了！我们几个退下来三四年了，没文化，只能在工地卖力气。到你这儿，摘摘菜送送货，轻松得很！管吃管住，工资还高，老战友们羡慕坏了！”他说着，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沙地喧嚣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就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天扬，你心太软了。”

莫天扬淡淡一笑：“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以后怎么处？你们来了有段日子了，有空回去看看家里？”

“不用，”徐明辉爽朗一笑，“路费不便宜，省下来够家里吃几顿好的！过阵子再说。”

莫天扬点点头：“辉哥，有件事麻烦你们。没事的时候，在咱家菜地周边多转转。防着点，别让那些人挖机开过来，把咱的地界给挖了。”

“包在我们身上！”徐明辉拍着胸脯，“就当日常巡逻了！”

夕阳西沉，暑气稍退。帐篷下，众人纳凉闲聊。这时，一群灰头土脸、满身沙土的村民拖着疲惫的步子从附近走过——正是白天去沙地上班的那些人。他们看到帐篷下悠闲的莫天扬等人，都羞愧地低下头，脚步匆匆地溜走了。

“天扬！我他妈到现在还咽不下这口气！”陈宏利看着那群人的背影，恨恨道，“听说他们的沙土车得走前面那条路？要不……我们哥几个晚上去把路给它挖断！看他们还怎么嘚瑟！”

莫天扬立刻摇头：“别冲动！他们敢在这儿大张旗鼓地挖，背后肯定有县里人点头。你去挖路，咱们就成没理的一方了。再说，人家有挖掘机，三下五除二就能修好。”他目光沉静，“只要他们不越界碰咱的地，随他们折腾。你们盯紧点，别让他们过界就行。”

正说着，众人目光转向另一边。只见曹勇陪着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村民走了过来。那几人看到莫天扬，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匆匆点头示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勇叔！你跟那些白眼狼有啥好说的！”陈宏利没好气地说。

莫天扬制止了陈宏利，看向曹勇：“勇叔，看他们这样，那边活儿挺苦？”

“何止是苦！”曹勇叹道，“工钱还低得可怜！”

“他们上午不还说……”莫天扬想起王喜山当时的“理直气壮”。

“一天就六十！不管饭！”曹勇摇摇头，“刚才……他们还托我问问你……能不能……再回来干活……”

“他们还有脸问？！”陈宏利瞬间炸了，“天扬给过他们多好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为了钱当叛徒！累死也活该！”

“宏利！”曹勇皱眉，“都是一个村的，话别那么难听。他们……也是为了多挣点……”

莫天扬摆摆手，打断了曹勇的话，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勇叔，您转告他们：眼下咱就剩这点菜地，现有的伙计们还富余。暂时不需要人手。以后真有需要……会优先考虑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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