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傲娇猫的沦陷日常
我掉进陷阱时是满心绝望的野兽。
田小慈跪在晨光里喊我“白掣”的瞬间,这个名字成了我灵魂的烙印。
如今她总笑我口是心非——明明巡逻路线永远经过她窗前,却嘴硬说顺路。
她拽我尾巴逼问:“白掣大人是不是喜欢我?”
我炸毛跳开:“少自作多情!”其实我早已心虚不已,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转身却把刚烤焦的鱼塞进她手里:“难吃死了…不准嫌弃。”
想起那次初遇:
血的味道,铁锈的味道,还有泥土潮湿腐朽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
后腿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像有烧红的刀子在那里反复搅动。
陷阱粗糙的木刺深深嵌进皮肉,每一次心跳都带起绝望的轰鸣。
我蜷缩在冰冷的坑底,视野被疼痛和失血模糊成一片昏沉的暗红。
头顶上方,稀疏的天光吝啬地漏下几缕,照亮飞舞的尘埃。死亡冰冷的吐息,似乎已经缠绕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踏碎了林间浓得化不开的晨雾。
我猛地绷紧残存的神经,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獠牙呲出,琥珀色的竖瞳死死锁定坑口——这个时候出现的,无论是紫瞳的爪牙,还是饥饿的掠食者,都足以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坑口的藤蔓和枝叶被一只手小心地拨开了。
晨光如同融化的碎金,骤然倾泻而下。逆着那过于明亮的光线,我只能看清一个纤细的、属于雌性的轮廓。
她跪在陷阱边缘,俯下身来,清晨微凉的风拂动她额前几缕柔软的黑发。
“别怕,”一个声音落下来,清凌凌的,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我耳中血液奔流的嗡鸣,“我是来帮你的。”
她的眼睛……我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却奇异地捕捉到那里面盛满的光。
不是怜悯,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一种纯粹的、温暖的焦急,像冬日里穿透寒冰的第一缕阳光。
她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一点,伸出的手白皙纤秀,指尖似乎还沾着露水的凉意。
“乖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染血的皮毛前,我喉咙里压抑的低吼本能地冲了出来,身体却因为剧痛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攻击姿态。
然而,预想中的退缩或攻击并未到来。那只手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坚定地落在了我因紧张而僵硬的脊背上。
像被滚烫的烙铁灼了一下,又像是冰封的河面骤然裂开一道温暖的缝隙。
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强烈的悸动,毫无预兆地撞碎了所有的警惕与绝望,蛮横地冲垮了心防。
她掌心的温度并不算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皮毛和血肉,直抵那颗在恐惧与疼痛中蜷缩的心脏。
“别动,马上就好……”她低声安抚着,动作又轻又快。那点微末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拨开卡住我伤处的粗糙木刺时,带来的不是加剧的痛苦,反而是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坑外模糊的、似乎是同伴的身影说:“它好漂亮,通体雪白的……我们叫它‘白掣’好不好?白色的迅疾的风!”
白掣。
两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被晨风清晰地送入耳中。
——白掣。
不是“那只野猫”,不是“陷阱里的猎物”,更不是“混血的杂种”。一个真正的、只属于我的名字。带着她声音里特有的清亮和暖意,像一颗滚烫的星辰,骤然坠落,狠狠砸进我混沌泥泞的意识深处,烙印在灵魂最核心的位置。
那一刻,后腿的剧痛仿佛被奇异地隔绝了,坑底弥漫的死亡气息也悄然退散。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这个名字、被赋予这个名字的人,彻底占据。
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了她俯身靠近的脸庞,那双盛着晨光与关切的眼眸,成了我沉沦黑暗前看到的唯一救赎。
……
“喂!白掣!”
清脆的呼唤带着点戏谑,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我藏身的树冠上,惊得我几乎从栖身的粗壮枝桠上滑下去。我猛地稳住身形,蓬松的银白尾巴不自觉地炸开了一圈毛,恼火地低头看去。
田小慈正仰着脸站在树下,晨曦的金辉温柔地勾勒着她带笑的眉眼。
她手里拎着个小小的藤编篮子,里面大概是些草药或者浆果。“又在‘巡逻’啊,白掣大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今天的路线,怎么又‘顺路’绕到我窗子下面那棵梧桐树了?嗯?”
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脸颊,我感觉自己从耳朵尖一路烧到了脖子根。
藏在柔软毛发里的耳尖肯定红透了!这个雌性!总是这样!敏锐得让人咬牙切齿!
“胡说八道!”我硬邦邦地甩过去一句,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冰冷又不耐烦,试图掩饰那份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身体却违背意志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银白的皮毛在晨光里能呈现出最完美的光泽。
“这片区域防御薄弱,我负责重点巡视,自然…自然要仔细些!谁管你窗子在哪!”尾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我别开脸,假装专注地凝视着远处翡翠湾的围墙轮廓,琥珀色的瞳孔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偏移,余光牢牢锁定着树下那个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湖水绿的亚麻裙子,衬得皮肤格外白皙。晨风拂过,几缕不听话的黑发蹭过她光洁的颈侧……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尾巴尖烦躁地在树枝上扫来扫去。
“哦——这样啊——”她拖着长长的调子,故意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却更深了。
她非但没有走开,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离我藏身的树干更近了。仰起的小脸在晨光里莹润如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林间最清澈的潭水,此刻正倒映着我有些僵硬的身影。
“那…”她忽然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目标明确,快如闪电——直指我因为紧张而本能垂落、轻轻摇晃着的尾巴尖!“白掣大人,解释解释这个?”她的指尖带着清晨微凉的露气,精准地捏住了我尾巴末端最敏感的一小撮绒毛!
“嗷!”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酥麻和惊吓的电流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像一团受惊的银色蒲公英,直接从栖身的树枝上弹了起来,狼狈地落在旁边一根更细的枝桠上,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栽下去。树枝剧烈地摇晃,抖落无数翠绿的叶片。
“田小慈!”我又惊又怒,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缝,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脸上更是烫得能煎蛋,羞愤的火焰烧得我头晕眼花。“你、你放肆!谁准你碰我尾巴!”
她居然敢!她怎么敢!尾巴是能随便碰的吗?!
然而,树下那个罪魁祸首却毫无悔意,反而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清亮的笑声在林间回荡,惊飞了几只早起的雀鸟。
“哈哈哈…白掣…你、你反应也太大了!炸毛的样子…哈哈…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闭嘴!不准笑!”我气急败坏地低吼,试图用凶狠的眼神压制她,可惜收效甚微。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像熟透的浆果。那份生动的、毫无保留的快乐,像带着魔力,奇异地冲淡了我大半的羞恼。
看着她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我紧绷的身体不知怎地,竟慢慢松懈下来。炸开的毛发也一点点服帖下去,只是尾巴依旧有些僵硬地竖着,尾尖那撮被她捏过的绒毛,残留着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微痒触感,提醒着方才那场“突袭”。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间,我忘了斥责,忘了维持那层冰冷的保护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直到她终于喘匀了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重新仰起头看我,那双弯起的眼睛里还盛着未散尽的笑意和星子般的光。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笑过后的微喘,却放软了许多,“下来吧,傲娇猫大人。蹲那么高,也不怕摔着。”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身体却异常诚实地动了。银白的身影轻盈地几个纵跃,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面前的草地上,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卷起几片草叶。落地时,我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巴,努力找回那点被她的笑声冲垮的、属于“白掣大人”的威严。
“找我什么事?”我硬邦邦地问,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她手里那个藤编篮子,又飞快地移开,故作冷漠地扫视着四周的灌木丛,仿佛那里潜藏着什么重大威胁。
田小慈像是没看到我那点别扭的小动作,笑眯眯地把篮子往前一递。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某种微妙鱼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的目光终于定格在篮子里。几条勉强能辨认出鱼类轮廓的黑色焦炭状物体,正静静地躺在铺着干净叶子的篮底,散发着可疑的烟气。
“喏,”她的笑容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给你的。”
“……”我盯着那几块“木炭”,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它们的惨状,半晌没说出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我烤的鱼!”田小慈见我不说话,脸上的得意有点挂不住了,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强撑的理直气壮,“虽然…虽然样子是有点…嗯…不太尽如人意!但是!我烤了很久的!阿岩教了我好几遍火候呢!”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嘀咕,“就是…就是后面跟白耳说了几句话,回头就…就这样了…”
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那点强装的恼怒像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心底某个角落反而奇异地柔软了一下,甚至…涌上一丝笨拙的暖意。这个连生火烤肉都笨手笨脚、能把鱼烤成炭的雌性…是特意给我做的?
这个认知让我的耳尖又开始隐隐发烫。我猛地别过脸,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掩饰性地看向旁边一丛开得正盛的野蔷薇,仿佛那粉白的花朵突然有了什么深奥的秘密值得研究。
“丑死了。”我硬邦邦地丢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同时,手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般伸了出去,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迅捷,一把将那沉甸甸的篮子夺了过来。藤条粗糙的边缘刮过掌心,带来轻微的刺痒感。
“又黑又焦,谁要吃这种东西!”我继续冷着脸数落,视线牢牢黏在蔷薇花上,就是不肯看她,也绝不去看篮子里那几块惨不忍睹的“杰作”。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泄露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名为“高兴”的情绪。
“哼,不吃拉倒!我自己吃!”田小慈似乎被我的态度气到了,伸手就要来抢篮子。
“不准!”我反应极快地将篮子猛地藏到身后,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胸前一道刚结痂不久的爪痕,细微的刺痛让我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脸上的气恼瞬间被担忧取代,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胸前兽皮衣襟没能完全遮掩的地方。“你受伤了?”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错辩的紧张,“什么时候的事?伤哪里了?让我看看!”
“小伤!”我立刻矢口否认,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微微侧身想避开她探究的视线,尾巴也戒备地竖了起来。“昨天去西山巡逻,碰到几只不开眼的杂毛鬣狗而已,挠了一下,早好了。”语气满不在乎,仿佛那深可见骨的爪痕只是被草叶划了一下。
“白掣!”田小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有的严厉,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燃着两簇小火苗,直直地瞪着我,“你又自己躲起来处理伤口是不是?给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扯我的衣襟。
“说了没事!”我有些狼狈地格开她的手,动作间又扯到了伤处,疼得暗暗抽了口气,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烦躁。“你能不能别管那么多?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我不习惯这种被过度关注的感觉,尤其是被她如此紧张地盯着。那目光像带着温度,灼得我浑身不自在,只想立刻逃离。
“我不管你谁管你?”她毫不退让,甚至踮起脚尖试图越过我的阻挡看清伤势,“你是我的兽夫!受了伤不告诉我,躲着藏着,你把我当什么了?外人吗?” 她的声音里除了怒气,竟隐隐透出一丝委屈。
“外人”两个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了我一下。我格挡的动作僵住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一丝受伤的脸庞,那股无名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种酸酸胀胀的无措。
僵持的气氛在晨光里凝滞了几秒。
最终,是我先败下阵来。紧绷的肩膀垮下,竖起的尾巴也缓缓垂落,泄气般地扫着脚边的草茎。
我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妥协:“…真的只是皮外伤。昨晚…在瀑布后面…自己弄过了。” 承认自己躲起来处理伤口,简直比被那几只鬣狗围攻还要难堪。
田小慈没说话,只是固执地伸出手,轻轻拉开了我胸前那点碍事的兽皮衣襟。那道横亘在结实胸肌上的狰狞爪痕暴露在晨光下,深红色的痂边缘还泛着一点未消尽的肿胀。她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轻柔,虚虚拂过,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痒意。
我身体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呼吸都屏住了。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紧紧盯着她专注的侧脸。
“这还叫小伤?”她抬起头,眉头拧得死紧,语气是心疼的责备,“发炎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白掣,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逞强?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她越说越气,眼圈似乎都有些泛红。
那点红像滚烫的炭,烫得我心口一缩。所有强装的冷漠和别扭瞬间土崩瓦解。一种陌生的、名为“心疼”的情绪,混杂着被她如此在意的无措感,洪水般冲垮了心防。
“……啰嗦。”我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耳尖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脖颈。藏在身后的手,却悄悄将那个装着焦黑烤鱼的篮子,握得更紧了些。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藤条粗糙的纹理,以及篮底透过叶子传来的、早已冷却的、属于她的笨拙心意。那点焦糊味似乎也没那么刺鼻了。
夕阳熔金,将翡翠湾西侧那片隐秘的山间温泉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橙红色。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腾,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混合着周围草木的清香。泉水清澈见底,光滑的鹅卵石铺满池底。
田小慈整个人慵懒地浸在温暖的泉水里,只露出肩膀和脑袋,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和脸颊,闭着眼,发出满足的喟叹。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温热的泉水温柔地熨帖、抚平。
我靠坐在她身后的池边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温润的大石上,背对着她。
银白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利落的后颈。
温热的泉水刚好漫过我的腰腹,缓解着肌肉的酸痛。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吸饱了温水的细麻布,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轻柔地擦拭着她露在水面外的肩颈和手臂。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滚落,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头发颤的电流。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动作,视线低垂,只看着清澈水波下她若隐若现的脊背线条,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还酸吗?”我开口,声音被温泉的水汽蒸腾得有些低哑,打破了只有水流声的宁静。
“嗯?”田小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温热的水流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拂过我的手臂。她半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唇边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好多了。白掣大人亲自伺候,效果立竿见影。”
她语气里的调侃让我耳根一热,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报复性地稍稍加重了力道,在她肩胛骨附近一块明显僵硬的肌肉上按了按。
“嘶——”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发出一声小小的抽气声,嗔怪地回头瞪了我一眼,“轻点!公报私仇啊?”
那一眼水汽氤氲,眼波流转,带着不自知的娇嗔,比这温泉水更烫人。
我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握着布巾的手指微微收紧,迅速移开视线,重新专注于她肩颈的线条,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活该。让你逞强去搬那些矿石。” 话虽硬,手上的力道却诚实地放得极轻,指腹带着布巾,在她酸痛的部位打着圈按压。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蒸汽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池边石缝里生长着几丛小小的白色野花,在暮色和水汽中静静绽放,散发出极淡的甜香。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水流的汩汩声和偶尔几声归巢的鸟鸣。
田小慈舒服地喟叹一声,身体又往下沉了沉,温热的水面几乎漫过她的下巴。她闭着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声音被水汽氤氲得有些模糊:“白掣…你记不记得,我掉进你陷阱里那次,你第一眼看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擦拭的动作倏地停住了。
回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漾开清晰的涟漪。陷阱里浓稠的黑暗和刺鼻的血腥味,濒死的绝望,还有……那束骤然撕破黑暗的光,以及光中俯身而来的身影。那双盛满焦急与温暖的眼眸,清晰得如同昨日。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了一下,泛起一阵绵密的酸胀感。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无意识地用湿润的布巾边缘,轻轻蹭了蹭她后颈一小块细腻的皮肤。
“肯定在想,‘哪来的蠢雌性,多管闲事’?”她没等到回答,自己先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带起一阵小小的水波,撞在我的手臂上,微凉又温软。
我依旧沉默,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光洁的后颈上。水珠沿着她优美的颈线缓缓滑落,没入温泉水下。一种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我。我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印上那一小块刚刚被布巾蹭过、还带着水汽的微凉肌肤。
“唔…”田小慈的身体明显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
“不是。”我的声音低哑,紧贴着她的肌肤响起,气息拂过她颈后的绒毛。那个答案在心底盘旋了太久,此刻终于挣脱了所有别扭的桎梏,带着滚烫的温度,清晰地吐露出来。
“我在想…”琥珀色的眼眸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映着天边最后一缕熔金般的霞光,也映着她近在咫尺的侧影。“…这光,真刺眼。”
刺眼得,足以照穿我生命中所有的阴霾与孤独。
田小慈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回池边光滑的石头上,头微微后仰,枕在了我的腿上。她侧过脸,仰望着我,湿漉漉的黑发有几缕黏在红润的脸颊边。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跳跃,像是落入了两簇小小的火焰,温暖而明亮。
她伸出手,带着温泉水微烫的温度,轻轻抚上我靠近她脸颊的那一侧手臂。指尖沿着紧绷的肌肉线条缓缓上移,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亲昵。
“白掣,”她轻声唤道,声音像裹着蜜糖的羽毛,搔刮着耳膜,“那你现在…还觉得刺眼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为她擦拭的手,任由那吸饱了温水的布巾沉入池底。然后,带着薄茧的、属于战士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覆上了她贴在我手臂上的那只手。
五指张开,缓慢而坚定地,穿过她的指缝。
紧密地扣住。
池水温柔地荡漾着,将两人交叠相扣的手淹没。夕阳沉入山峦,最后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拂过水面,将相贴的身影染成温暖的剪影。
温热的泉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寒意,小小的天地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掌心下传来的、清晰而滚烫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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