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浅浅的孕期风波
浅浅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贝壳椅上,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掌心却无意识地轻轻覆在小腹上。仿佛那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需要她小心翼翼地守护。
窗外,阳光透过层层海水的过滤,变得稀薄而柔和,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洒落在斑斓的鱼群身上。这些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动着,追逐着那微弱的日光,它们的鳞片在光线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不远处,珊瑚花园里一片静谧,各种颜色的珊瑚在水中摇曳生姿,宛如一座梦幻的花园。珊瑚的枝桠上,点缀着微小的海洋生物,它们或静止不动,或缓缓爬行,给这片花园增添了一份生机与活力。
浅浅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玄落的身上。他正伏案处理着文书,专注的神情让人不忍打扰。他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只用一根简单的海草束起,显得随意而自然。他的肩背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宽阔而安定,仿佛能够承载一切。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如汹涌的海浪般袭来,令她几乎晕眩。这感觉就像被一股温暖的海流温柔地包裹着,无声无息却又如此真切。这里,原本是他的家,而如今,也成为了她的家。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与他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纽带。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让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和期待。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柔和的微笑,那笑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她的指尖在小腹上轻柔地画着圈,仿佛在与腹中的宝宝进行一场亲密的对话。
就在这时,玄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喜悦,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鲸骨刻刀,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如同深邃的海洋,在与她交汇的瞬间,所有的锐利和沉稳都瞬间融化,化作了春水般的温柔。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一般沉稳而威严。然而,当他迈步走向她时,却又显得如此轻盈,仿佛生怕惊醒了她和腹中的宝宝。
他来到她身边,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一丝海风的微凉,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手中捧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今日……乖么?”玄落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历经漫长岁月后的奇迹。
浅浅将脸颊依偎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韵律。“嗯,乖得很。”她声音轻软,带着点慵懒的满足,“就是方才,乌贼姨姨又端来一大锅墨鱼海参汤,闻着那味儿,小小地闹腾了一下。”
玄落闻言,剑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无奈地舒展开,只余眼底一片纵容的柔光。他俯身,温热的唇轻轻印在浅浅的额角。“辛苦你了。姨姨她……也是一片心意。”
这片“心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同潮汐般汹涌澎湃,彻底淹没了浅浅的孕期生活。
乌贼姨姨,这位海底城资格最老的稳婆,是玄落已故母亲当年的贴身侍女。自从确认浅浅有孕,她便自动自发地扛起了“照料龙嗣”的千斤重担。每日天光未透入深海,她那八条灵活有力的触手就忙碌开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快趁热喝!这深海黑金墨鱼汤,补气血、安胎神,顶顶好的东西!”乌贼姨姨的大嗓门穿透清晨的宁静,一只盛满浓稠乌黑汤汁、散发着奇异腥香的巨大海螺壳,被她的两条触手稳稳地“捧”到浅浅面前。汤汁还在微微冒着泡,浓稠得能立住筷子。
浅浅看着那碗深渊般的墨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求助地看向玄落。
玄落轻咳一声,试图解围:“姨姨,浅浅晨起胃口尚弱,不如……”
“弱什么弱!”乌贼姨姨眼睛一瞪,另一条触手“啪”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旁边的珊瑚摆件簌簌发抖,“就是胃口弱才要补!玄落小子,你懂什么!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一天三顿,顿顿不能少!瞧瞧你现在这身板,多亏了我这汤水!快,浅浅,趁热!一滴都不许剩!喝下去,我的小孙孙才能长得壮实!”
浅浅苦着脸,在乌贼姨姨灼灼的目光和玄落爱莫能助的眼神中,捏着鼻子,视死如归地灌了下去。那浓烈霸道的腥气直冲天灵盖,她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这边刚解决掉“墨鱼精华”,那边乌贼姨姨的触手又卷着一盘堆成小山的清蒸巨螯蟹腿肉过来了。“来来来,高蛋白!吃了孩子聪明,手脚有力气!”
浅浅看着那白花花、几乎没什么调味的蟹肉,只觉得饱胀感已经从喉咙口漫上来。她刚想婉拒,乌贼姨姨的声音又拔高了:“必须吃!你瞧瞧你这小身板,不多吃点,到时候哪有力气生?孩子在你肚子里饿着怎么办?”
玄落默默地伸出手,从浅浅盘子里拿走了一大半蟹肉。乌贼姨姨眼睛一瞪,正要发作,玄落已经面不改色地将蟹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得飞快:“嗯,姨姨的手艺……极好。我陪浅浅吃。”
乌贼姨姨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几条触手得意地卷了卷。
就在浅浅以为能喘口气时,门口传来慢悠悠、带着点嘲讽的声音:“哼,胡吃海塞,愚昧至极!”
龟长老拄着他那根油光水滑的千年龟甲杖,慢腾腾地挪了进来。他眯着绿豆小眼,挑剔地扫过桌上残留的汤渍和蟹壳,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被乌贼姨姨“滋养”得明显丰腴了一圈的浅浅,连连摇头。
“我说老乌贼,你是养孕妇还是养海猪?”龟长老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白须,语气刻板,“看看浅浅这脸盘子圆的!还有这腰身!补气血?安胎神?我看你是想把她补成个球,到时候卡在产道里出不来,一尸两命你就高兴了!”
“老乌龟!你放什么千年王八屁!”乌贼姨姨瞬间炸了,八条触手“唰”地全部竖起,像开屏的愤怒孔雀,末端吸盘一张一合,“我接生过的崽崽比你龟壳上的纹路还多!你懂个屁!不吃饱喝足哪来的力气?孩子不要营养啊?我看你是嫉妒我的本事!自己生不出蛋来,就眼红别人!”
“我呸!”龟长老的绿豆眼瞪得溜圆,龟甲杖重重顿地,“老夫精通药理三百载!孕妇最忌油腻肥甘,连王纹雌性都说营养贵在均衡!要多吃海藻补充那个什么……叶酸!深海鱼补充……那个什么DHA!懂不懂?科学!你那一套老掉牙的东西,早该扫进垃圾堆了!还墨鱼汤?腥气冲天,除了催吐有什么用?简直害人!”
“老不死的!你说谁害人?我炖的汤是垃圾?你那些绿油油、干巴巴的破海藻才是喂海兔子的玩意儿!”乌贼姨姨气得触手发红,一条触手卷起旁边一个空的海胆壳就朝龟长老砸去。
龟长老别看动作慢,脖子一缩,龟壳一挡,“当”的一声脆响,海胆壳应声而落。他梗着脖子,毫不示弱:“海藻怎么了?富含矿物质!维生素!你那油腻腻的汤,除了脂肪就是脂肪!浅浅的血压血脂都要被你喂超标了!到时候妊娠毒血症找上门,我看你怎么哭!”
“你诅咒谁呢?死乌龟!看我不抽烂你的壳!”乌贼姨姨挥舞着触手就要冲上去。
“够了!”玄落猛地起身,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满室的硝烟。他挡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银蓝色的眼眸扫过乌贼姨姨和龟长老,带着深海般的压力。
“姨姨,长老。”玄落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坚定,“浅浅的身子,自有我和她自己做主。二位的心意,我们感激。但如何进补,请容我们斟酌。”他顿了顿,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浅浅,语气彻底放柔,“浅浅累了,需要休息。今日,就到这里吧。”
乌贼姨姨和龟长老各自重重哼了一声,互相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偃旗息鼓。乌贼姨姨气呼呼地卷起她的锅碗瓢盆,几条触手甩得啪啪作响,扭身游了出去。龟长老则拄着拐杖,一步三晃地挪到门口,临走还不忘回头冲着乌贼姨姨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冥顽不灵!”
浅浅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身心俱疲。玄落走过来,蹲在她身前,大手轻轻包裹住她有些微凉的手。“委屈你了。”他低声说,带着心疼和歉意,“明日我让侍卫守在门口。”
浅浅摇摇头,反握住他温暖的手掌,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隆起的腹部。“不委屈。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只是……”她无奈地笑了笑,“这双重‘厚爱’,真是甜蜜的负担。”
玄落的大手隔着衣料,感受着那下面鲜活的小生命。小家伙似乎察觉到父亲的触碰,调皮地顶了一下。玄落冷峻的眉眼瞬间融化,唇角扬起一个惊喜又柔软的弧度。
然而,玄落设下的“守卫”并没能阻挡两位老人家“爱的脚步”。
乌贼姨姨的策略是“绕行”。玄落派了侍卫守在前厅?她直接从后厨的通风管道游进来!当浅浅午睡醒来,赫然发现床头柜上又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气味浓烈的“十全大补汤”,而乌贼姨姨正用一条触手,试图悄无声息地替她掖好被角。
“姨姨!”浅浅哭笑不得。
“嘘!快喝!别让那老乌龟知道!”乌贼姨姨压着嗓子,神秘兮兮。
龟长老则走“学术渗透”路线。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晒干的海藻片、磨成粉的深海鱼骨粉,包装得整整齐齐,附上他亲手用古老海族文字写的“科学营养膳食配方及药理分析”,趁玄落处理公务时,偷偷塞给浅浅身边的侍女。“务必每日按量添加在膳食中!切记!莫让那老乌贼的油汤坏了大事!”侍女捧着那堆东西,一脸惶恐。
浅浅的肚子像吹了气的海胆,一天天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在乌贼姨姨持之以恒的“填鸭式”喂养和龟长老孜孜不倦的“科学加餐”下,她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行动也日渐笨拙。
这日午后,浅浅在庭院里慢慢散步消食。阳光透过海水,在她身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乌贼姨姨和龟长老竟然罕见地没有争吵,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但气氛依旧微妙。
乌贼姨姨用一条触手卷着一盘切好的、晶莹剔透的深海冰梨:“来,浅浅,吃点水果,清甜爽口,对孩子皮肤好!”
几乎同时,龟长老从他那宽大的龟甲袍袖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里面是几片翠绿欲滴、散发着清香的薄片:“这是老夫特制的翡翠海苔,富含叶酸及多种微量元素,最是滋补,且不会发胖。浅浅,尝尝这个!”
两样东西同时递到浅浅面前。
浅浅看着左边水灵灵的梨,又看看右边碧莹莹的海苔,一时僵住,不知该接哪一边。
乌贼姨姨的触手往前伸了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吃梨!水灵!那干巴巴的草叶子有什么吃头?”
龟长老立刻把玉盒也往前一送,绿豆眼盯着乌贼姨姨:“海苔!营养!你那梨子除了糖分还有什么?当心血糖高!”
“老乌龟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是你不懂科学,老顽固!”
“你说谁顽固?”
“说的就是你!章鱼脑子!”
战火瞬间重燃,并且迅速从“吃梨还是吃海苔”上升到人身攻击,再一路狂奔到质疑对方的接生/行医资格。
“你懂个章鱼须!”龟长老气得胡子翘起老高,龟甲杖指着乌贼姨姨,“接生婆就只会催产!真遇上难产大出血,还得靠老夫的金针渡穴!”
“我呸!”乌贼姨姨八条触手全张开了,像一朵盛开的、愤怒的食人花,“就你那几根破针?扎死的人比救活的多!当年海马族那个难产的,要不是你瞎扎针耽误了功夫,我能把人救回来?庸医害人!”
“你血口喷人!那是她命数到了!老夫尽力了!倒是你!去年给鲤鱼族接生,差点把人家崽崽的尾巴当脐带给剪了!要不是老夫在场……”
“放屁!那是光线不好!你个老眼昏花的懂什么……”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横飞(如果乌贼也有唾沫的话),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周围的侍女侍卫们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浅浅夹在中间,只觉得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海蜜蜂在脑子里乱撞。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可怕的噪音。
就在这时,腹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前所未有的抽痛!尖锐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狠狠撕扯了一下!
“啊——!”浅浅痛呼出声,脸色瞬间惨白如贝,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她再也站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
“浅浅!”玄落惊怒交加的吼声如同深海炸雷,瞬间盖过了所有的争吵。他一直留意着庭院,几乎在浅浅痛呼的同时就已化作一道银蓝色的流光冲了过来,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将人揽入怀中。
争吵戛然而止。乌贼姨姨和龟长老都吓傻了,看着玄落怀中痛得蜷缩成一团、冷汗浸湿鬓发的浅浅,以及她身下迅速洇开、染红了裙摆的刺目鲜红,大脑一片空白。
“产房!快!”玄落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抱着浅浅疾步冲向早已准备好的房间。他银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是属于深海霸主、蛟龙族长的真正威压。
乌贼姨姨如梦初醒,尖叫着:“热水!干净的软藻布!快!我的接生包!”她的八条触手慌乱地挥舞着,撞翻了旁边的珊瑚桌,又绊倒了一个冲进来的侍女,一片鸡飞狗跳。
龟长老也反应过来,一边踉跄着往里跑,一边颤巍巍地从龟壳里掏他的金针布袋:“稳住!稳住!老夫先施针护住心脉!别慌!”
产房内,混乱达到了顶点。
玄落小心翼翼地将浅浅放在铺着厚厚软藻的产床上。浅浅的阵痛来得又急又猛,她死死抓住玄落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
“姨姨!快看看!”玄落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乌贼姨姨扑到床边,一条触手熟练地探向浅浅身下检查,脸色大变:“宫口开得太快了!羊水也破了!这……这怕是要早产!快!准备海藻分娩池!热水倒进去!快啊!”她指挥着几个手忙脚乱的侍女。
“海藻池?胡闹!”龟长老挤了过来,抖开他的金针,“早产儿最是虚弱!必须先固本培元!浅浅气血有亏,待老夫先下针稳住元气!去把我那千年暖玉贝壳床搬来!要保温!”
“固什么本!再固孩子都要出来了!听我的!海藻池!热水!”乌贼姨姨急得触手乱舞。
“听你的?听你的用蛮力吗?伤着产妇和孩子怎么办?必须按我的方法来!针!我的针呢?”龟长老手抖得厉害,几根金针掉在了地上。
“你的破针顶个屁用!滚开!别挡着我接生!”
“你才滚开!莽夫!庸婆!”
“死乌龟!”
“老乌贼!”
两人在狭窄的产床边再次吵作一团,互相推搡着,乌贼姨姨的一条触手在激动中猛地一挥!
“哗啦——砰!”
旁边一个装满热水的巨大海螺盆被她粗壮的触手狠狠扫中!滚烫的热水混合着沉重的海螺盆,像炮弹一样飞向龟长老刚刚指挥人搬进来的、那尊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千年暖玉贝壳产床!
滚水四溅!珍贵的暖玉贝壳床被砸得发出沉闷的巨响,边缘甚至崩裂开一道缝隙!
“我的床!”龟长老心疼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彻底红了眼,“老乌贼!我跟你拼了!”他抄起掉在地上的龟甲杖就朝乌贼姨姨抡去。
乌贼姨姨尖叫着用几条触手格挡,另一条触手下意识卷起旁边一个装饰用的沉重砗磲摆件砸了过去:“砸了我的盆!赔我的盆!”
“够了——!!!”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和极致痛苦的嘶吼,如同受伤巨兽的咆哮,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海水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是浅浅!
极致的疼痛和眼前这荒诞混乱到极点的场面,彻底冲垮了她的神经。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玄落的怀抱,捂着剧烈抽痛、下坠感强烈的腹部,踉踉跄跄地从产床上滚了下来!
“浅浅!”玄落肝胆俱裂,扑过去想抱住她。
然而浅浅像疯了一样,凭着一种绝望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混乱不堪的产房!她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无边的痛楚和逃离这可怕混乱的念头在支撑着她。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腿蜿蜒而下,在光洁的珍珠贝地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让开!都让开!”玄落目眦欲裂,撞开挡路的乌贼姨姨和龟长老,化作一道银蓝色的闪电追了出去。
浅浅扶着冰冷的、镶嵌着夜明珠的走廊墙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剧烈的宫缩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她咬紧的牙关中溢出。
就在这冰冷的、空旷的、只有夜明珠幽幽光芒的走廊上,那个迫不及待想要降临世间的小生命,在母亲绝望而坚韧的挣扎中,露出了他小小的、湿漉漉的头顶!
玄落追到近前,看到的便是这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他心爱的伴侣倒在血泊中,无助地蜷缩着,而他们孩子的头,正艰难地娩出!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混乱、愤怒、恐惧,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本能所取代。玄落那双深海般的眼眸瞬间变成了最纯粹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竖瞳!周身温和的水流瞬间变得凝滞、肃杀!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玄落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银光!高大的人形在光芒中急剧扭曲、拉长!坚硬的银蓝色鳞片覆盖全身,流畅的线条取代了人类的躯干,一条强健有力的鱼尾取代了双腿!转瞬之间,一条体长近三米、散发着凛冽寒光与磅礴威压的蛟龙,赫然出现在走廊上!
那庞大而充满力量感的流线型身躯,几乎塞满了小半个走廊。冰冷的竖瞳死死锁住浅浅身下那个正在奋力挣扎降临的小生命。
浅浅在剧痛和恍惚中,只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深海般的气息。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遵从着身体的本能,向下用力!
小小的婴儿,裹挟着温热的羊水和血水,终于完全脱离了母体,落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就在这新生命发出第一声微弱啼哭的前一刹那!
蛟龙动了!快如一道撕裂深海的闪电!巨大的头颅精准而迅猛地俯冲下去,布满森然利齿的血盆大口,在距离婴儿柔嫩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张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像是坚韧的皮筋被精准剪断。
蛟龙那足以咬碎礁石的恐怖利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近乎神迹般的轻柔与精准,在电光火石之间,毫厘不差地咬断了连接母子的那根滑腻的脐带!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伤及婴儿柔嫩的肌肤分毫。
完成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咬,蛟龙庞大的身躯上光芒再次流转,迅速收缩、化形。眨眼间,玄落恢复人形,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却稳稳地跪在浅浅身边。
他甚至顾不上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污,颤抖着双手,用早已准备好的、被灵力烘得温热的柔软海藻布,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浑身沾满粘液和血污、皱巴巴、正微弱啼哭着的小家伙包裹起来,轻轻放在浅浅汗湿的胸前。
浅浅虚弱地睁开眼,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看到了玄落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了他眼中尚未褪去的惊悸和后怕,更看到了他臂弯里那个小小的一团。
玄落用温暖的大手,极其轻柔地拨开包裹的软布一角。
晨光,不知何时已艰难地穿透了深深的海水,透过走廊尽头镶嵌的巨大水晶窗,温柔地、坚定地洒落进来。
光柱中,微尘浮动。
在那片温软的海藻布里,一个小小的、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生命正闭着眼睛,本能地寻找着母亲的温度,发出小猫般细弱的哭声,是个雄崽崽。
他稀疏的胎发是浅浅那样纯净的雪白。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小小的耳廓位置,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闪烁着柔和银蓝色光泽的细小鳞片。而在那层鳞片的上方,竟还顶着两个毛茸茸的、小巧玲珑的、雪白的狐狸耳朵尖!此刻,那对毛茸茸的小耳朵正随着他的哭泣,微微地、惹人怜爱地颤抖着。
浅浅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滑落鬓角。她伸出颤抖的、无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软乎乎的、带着她和他共同印记的小耳朵尖。
玄落俯下身,滚烫的唇印在浅浅汗湿冰凉的额头上,又无比珍重地,在那小小婴儿布满细鳞的额心,印下了一个父亲的亲吻。他的手臂环抱着他的整个世界,坚实而温柔。
走廊那头,终于从混乱中回过神、跌跌撞撞追出来的乌贼姨姨和龟长老,呆呆地站在光影之外,看着这沐浴在晨光中的一家三口。
乌贼姨姨的几条触手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用一条触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龟长老拄着他的龟甲杖,看着那银蓝鳞片与雪白狐耳交织的奇迹,绿豆小眼里也罕见地泛起了浑浊的水光。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别开脸,但这一次,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硝烟,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和无声的叹息。
晨光熹微,穿透幽蓝的海水,将走廊尽头相拥的一家三口温柔地包裹。浅浅靠在玄落坚实的臂弯里,怀中是那个皱巴巴、却奇妙地融合了父母特征的小生命。他细弱的哭声渐渐平息,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父亲沉稳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那对覆盖着细密银蓝鳞片的小耳朵上方,雪白的绒毛耳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玄落的下颌轻轻抵着浅浅汗湿的额发,深海般的眼眸低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臂弯里的珍宝。他的指腹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一遍又一遍,无比轻柔地描摹着婴儿额心那片最细软的银蓝色鳞片,仿佛在确认一个易碎的梦。浅浅的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那泪水中饱含了极致的痛楚、惊魂未定的余悸,以及终于尘埃落定的、汹涌澎湃的巨大幸福。
走廊的另一端,乌贼姨姨和龟长老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乌贼姨姨的八条触手无措地纠缠在一起,方才用来抹眼泪的那条触手还湿漉漉地搭在眼眶旁。
她看着那小小婴孩头顶那对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的雪白狐耳尖,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软,一种迟来的、铺天盖地的后怕和自责几乎将她淹没。龟长老则死死攥着自己的龟甲杖,指节泛白,他那双平日里刻薄精明的绿豆眼,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婴儿耳廓上那层在晨光下流转着柔和光晕的银蓝细鳞,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药典上从未记载过的奇迹。
终于,乌贼姨姨动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几条触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猛地掏出一个用最柔软的发光水母皮包裹的小包袱。她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靠近。
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将那个小包袱极其轻柔地放在光洁的珍珠贝地板上,然后用一条触手,笨拙又带着无限温柔地,轻轻推了过去。
包袱皮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用最细软的银线鱼皮缝制的婴儿襁褓和小衣服,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无数心思准备的。
龟长老见状,也如梦初醒。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龟壳里掏摸,叮叮当当一阵响,摸出一个古朴的玉盒。他打开盒盖,里面是几片温润如脂、散发着淡淡清辉的万年暖玉髓。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将玉盒放在了那堆柔软的小衣服旁边。做完这一切,他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相拥的三人,尤其是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谦卑和敬畏,对着玄落和浅浅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
玄落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的东西,最后停留在那两位老人身上。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襁褓中的婴儿,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布料看到里面的小生命。婴儿的小脸粉嫩可爱,紧闭的双眼和微微嘟起的小嘴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摸。而那温润的玉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乎也在诉说着什么。
玄落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两位老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这个动作虽然很微小,但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却很明确——他接受了他们的歉意和祝福。
浅浅虚弱地靠在玄落怀中,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襁褓和玉髓上。看着这些承载着厚重情感的礼物,她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微微侧过头,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婴儿那毛茸茸的小耳朵尖,用只有玄落能听到的气音低喃道:“你看……姨姨和长老……其实……”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但玄落却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头看着浅浅,眼中的温柔与疼惜愈发浓烈。
玄落收紧了环抱她的手臂,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沙哑与温柔:“嗯,我知道。”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臂弯里的小生命,那融合了深海蛟龙的坚韧鳞甲与雪地灵狐柔软绒毛的独特印记上,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被这新生的晨光彻底驱散。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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