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王府藏暗涌,冰魄镇焚心
翊王府的“静心苑”,虽名为静心,却处处透着肃杀与戒备。
皇帝摆驾清漪园后的第三日,在孙老大夫和萧执不惜代价的温养下,沈知微终于被秘密转移至此。
这里曾是萧执母妃的居所,独立成院,院墙高厚,更有萧执最精锐的心腹亲卫十二个时辰轮番值守,如同铁桶。
太医院的人,连苑门都靠近不得。
苑内主卧,药香氤氲。沈知微倚靠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身上盖着轻软的云锦被。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同上好的薄胎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但那双曾经空洞的眸子,此刻却凝聚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气,虽然依旧带着深沉的疲惫,却不再是死水一潭。
萧执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褪去了半边衣袍,露出精壮却布满旧伤疤痕的上身。
左肩那道被“碎魂”毒矢撕裂、又被沈知微失控的焚心之力冻伤的伤口,此刻正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边缘隐有冰晶凝结,深处却又透着灼热的暗红。
孙老大夫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边缘的腐肉和冰碴,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
每一次触碰,都引得萧执肌肉紧绷,额角青筋跳动,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沈知微的目光落在萧执肩头的伤口上,瞳孔深处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那伤口上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鸩羽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混合着被玄鸟焚心之力侵入后的冰火冲突,形成了一种极其顽固复杂的伤势。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伤口深处,细微的暗金色毒力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正试图侵蚀萧执的心脉,而一股淡蓝色的冰寒之力则死死将其封锁,两种力量在狭小的区域内激烈冲突,带来持续不断的破坏和剧痛。
“王爷体内的鸩羽余毒,与沈姑娘您的焚心之力…纠缠太深…”孙老处理完毕,敷上特制的药膏,声音凝重,“如同冰火同炉,互相克制又互相激发…寻常药物,难以化解…老朽…只能尽力压制其蔓延之势…”
萧执披上外袍,遮住伤口,脸色因剧痛和失血而更显苍白,声音却依旧沉稳:“无妨。本王撑得住。”
他看向沈知微,眼神带着询问,“感觉如何?心口…还痛得厉害么?”
沈知微微微摇头,动作幅度极小,仿佛耗尽了力气。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好多了…谢…王爷…”她目光转向孙老,“孙老…可有…冰魄寒玉髓?”
孙老一愣,随即摇头:“此物乃极北冰原深处的奇珍,百年难遇,王府库藏…并无此物。”他有些疑惑,“沈姑娘问此物…莫非…”
“冰魄…镇焚心…导鸩毒…”沈知微艰难地吐出几个词,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王爷的伤…需此物为引…调和冰火…拔除鸩根…”
萧执眼中精光一闪:“何处可寻?”
沈知微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庭院,望向遥远的北方:“…北境…寒渊…或…黑市…鬼市…”她顿了顿,补充道,“…极其…危险…”
“知道了。”萧执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周谨!”
一直侍立在门外的王府长史周谨立刻推门而入:“王爷!”
“动用王府所有暗线!查!无论北境寒渊还是京城鬼市!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冰魄寒玉髓!越快越好!”萧执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周谨领命,匆匆而去。
“王爷…”孙老欲言又止,冰魄寒玉髓岂是易得之物?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萧执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沈知微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命,是本王的逆鳞。本王的伤…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好好养着。”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甜腻香气,随着穿堂的微风,若有若无地飘入室内。
沈知微的鼻子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她猛地看向香气的来源——窗边小几上,一个不起眼的、正燃着安神香的紫铜小香炉!
“熄了它!”沈知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急促!
萧执和孙老同时一震!萧执反应极快,指尖一枚铜钱闪电般弹出!
“当!”铜钱精准地击打在香炉盖上,将盖子撞歪,炉内的香灰和未燃尽的香料洒出少许。
那股甜腻的香气瞬间浓郁了一丝,随即被风吹散。
“是…‘梦甜香’?”孙老凑近嗅了嗅洒出的香料,脸色一变,“此香确有安神之效,但…配方中似乎多加了一味‘醉鱼草’籽粉!虽极微量,常人嗅之无碍,但…”
他猛地看向沈知微,骇然道,“此物与金线菖蒲药性相冲!若长期嗅入,会悄然淤塞心脉,加重枯竭之症!沈姑娘您心脉本就…这香是谁送来的?!”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萧执周身弥漫开来!他盯着那香炉,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查!今日经手此香炉的所有人!一个不漏!抓起来!严审!”
王府之内,竟也藏着如此阴毒的暗手!陈嵩和齐敏忠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深!
沈知微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方才的激动牵动了心脉,带来一阵绞痛。
她靠在软枕上,闭上眼,指尖却微微颤抖。
刚才那丝香气…不仅仅是醉鱼草!那甜腻的基底…分明是稀释了千百倍、几乎难以察觉的…鸩羽气息!
他们…竟连翊王府内部都能渗透!
下毒的手段,已到了如此润物无声、防不胜防的地步!这京城…果然是步步杀机的龙潭虎穴!
“知微?”萧执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俯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知微缓缓睁开眼,看向萧执,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深藏的恐惧。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窗外皇宫的方向,又缓缓指向北方戎狄的方向,最后,指尖在虚空中,划下了一个扭曲的、如同鸟羽般的符号——影阁的标志!
“他们…要的…不止江南…”她嘶哑的声音,如同敲响了末日的警钟,带着洞悉阴谋的冰冷和绝望,“…鸩羽…已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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