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潜伏
在中国边境某座饱受蹂躏的城市深处，战争以最喧嚣的方式降临。
数不尽的炮弹撕裂空气，如同愤怒的雷神之锤，一遍遍轰击着早已残破的大地。
战车肆无忌惮的碾压着断壁残垣，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这片大地在连绵不绝的爆炸中发出沉闷而悲戚的哀嚎。
城市的心脏地带，一座废弃的工厂像是一副被剥去血肉的巨兽骨架，在几轮猛烈的炮火覆盖下，墙体遍布狰狞的裂口与弹孔，它摇摇欲坠，却奇迹般地未曾彻底垮塌。
而在这座废墟的深处，向下，再向下，穿过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是绝对的黑暗。
厂房的地底深处，一个狭窄、潮湿、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霉菌气息的洞穴，成为了五名老A的藏身之所，也是他们潜伏的巢穴。
当炮火轰鸣的间隙短暂降临，如果摒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渗水的洞壁上，或许能捕捉到几缕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呼吸声。
这几不可察的生命迹象，是他们存在于此的唯一证明。
袁朗、林骁栩、吴哲、许仨多和成材几个人已经像五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潮湿中蛰伏了整整四天四夜。
自从他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这个狭小的空间，就再未挪动过哪怕一星半点。
在这里，光明失去了意义，昼夜的轮转被彻底隔绝。只有腕表上冰冷指针的微弱跳动，以及头顶上方那永不停歇、时远时近的爆炸声，提醒着他们外界的惨烈与胶着。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伴随着洞顶簌簌落下的尘土和碎石，砸在头盔和肩背上，在沉默中带来沉闷的触感。
正如他们这次行动的代号——silence
寂静无声
“快了。” 袁朗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猎豹等待出击前的沉静。
“快了。”在这寂静中，袁朗的声音显得低沉富有磁性。
回答他的，是更加深沉的沉默。没有人需要多余的问题来确认他们的处境。
黑暗的环境中能引人遐思，启发人类潜在的想象力，就像这会儿。
袁朗分明在说他们的潜伏即将结束，行动的时刻即将来临，而林骁栩却在想，离他们任务结束的时间更近了。
伍六壹……
他已经通过了那场折磨人的最终考核。
从齐桓难得带着一丝感慨的转述中，林骁栩得知，在那个充满致命毒气的模拟工厂里，伍六壹的表现堪称惊艳。
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悍勇无畏。
在面对那个林骁栩他们曾亲身经历过的抉择时，伍六壹甚至没有时间犹豫，只来得及在通讯频道里留下那句带着歉意却无比决绝的“对不住了”，便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绝境”，仿佛他拼尽全力来到A大队，就是为了完成这一刻的冲锋。
按照林骁栩原本的设想，他本该在最终评估结果揭晓的那一刻，大步流星地走到伍六壹面前，用力给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分享那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袁朗的带领下躲在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只能靠想象去描摹伍六壹得知自己终于成为老A时，那张疲惫却必定熠熠生辉的模样。
说起袁朗……
林骁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斜前方，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那里只有一团更浓重的、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对袁朗那仿佛永不枯竭的精力感到由衷的敬畏。
一个月昼夜不分的针对受训人员的布置策划尚未完全结束，转眼他又精神抖擞的作为领队出现在这里。
永动机来了恐怕都得尊称他一声“铁人王进喜”。
他一直盯着那个背影出神，思绪漫无边际地飘散。
直到那团黑影忽然发出声音，低沉而清晰：
“在看什么？”
林骁栩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左右转动僵硬的脖子，想确认袁朗在问谁。
左边，吴哲正借着微光，屏息凝神地检查着他那堆宝贝仪器，手指不停的在臂上电脑冰冷的按键上无声滑动。
右边，许仨多和成材背靠着冰冷的洞壁，闭目养神，胸膛随着压抑的呼吸微微起伏。
“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干涩，在黑暗中响起。
“不然？”袁朗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反问。
“你背对着我。”林骁栩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啧，”袁朗似乎轻笑了一声，“感知敏锐不行？这地儿待久了，后脑勺都长眼睛。”
“……” 林骁栩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那团黑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借助吴哲仪器上泄露出的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的光晕，林骁栩勉强看清了袁朗的轮廓，以及黑暗中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如同在深渊里点亮的星辰。
“少爷，”吴哲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他依旧低着头捣鼓他的仪器，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咱们队长哪里都很强。”
袁朗的嘴角在微光中似乎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刚想欣然接受这份难得的“夸奖”。
吴哲的下一句话疾驰而至，正中靶心：“——就是面部皮肤角质层过厚，防御力惊人。”
林骁栩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吴哲这是在拐着弯骂袁朗脸皮厚！
一股强烈的笑意猛地冲上喉咙，他死死忍住才没让自己在寂静中笑出声，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起来。
袁朗脸上的笑意不仅没减，反而加深了，仿佛吴哲的“夸奖”正中下怀。
他甚至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承蒙锄头同志夸奖，不胜感激。”
黑暗中，吴哲察觉到林骁栩憋笑的动静，无声地朝着袁朗的方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这小小的插曲，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却真实的涟漪，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在这里死寂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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