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对荀彧的忠心还算了解，算是汉室忠臣，但仅凭荀彧一己之力，即便反对也难成气候。

“罢了，你去请皇后前来。”

刘协摇头轻叹，有些话不便与小德子深谈，需要找个人倾诉。

“遵旨。”

小德子退出。

待小德子离开，刘协即刻收起愁容，眯起眼睛，面露寒霜，冷冷注视旁边。

“曹贼！”

刘协咬牙切齿，满是愤恨。

他隐匿宫中多年，却终究走到这一步。

无论如何，他必须有所行动，阻止曹操！

许昌皇宫，后花园。

刘协端坐池边，用鱼饵挑逗池中的金鱼。

饵料撒入水中后，金鱼顿时狂躁起来，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

水花四溅，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毫不在意，脸上原本的冷峻此刻竟浮现出畅快的笑意。

望着池中争抢饵料而失了平日风度的金鱼，刘协心中颇为愉悦。

此刻的许昌城恰似那一方池塘，城里的叛逆之人则如同池里的鱼儿。

他的职责，便是投下诱饵，搅得这片水域愈乱愈好。

“陛下。”

这时，柔和的嗓音自刘协身后传来。

他回首，只见伏寿身着素衣，嘴角带笑，缓步走近。

“臣妾拜见陛下。”

伏寿轻施一礼。

“爱妃不必多礼，近前来些。”

刘协朝她招手示意。

伏寿点头，靠近坐下，目光掠过池中挣扎的鱼儿，皱眉道：“陛下召臣妾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若陛下信得过臣妾，或许能替陛下解些烦忧。”

作为名门伏完之女，伏寿自小聪颖，博览群书，绝非愚钝之人。

她瞧出刘协独坐池边戏耍鱼儿，周遭竟无随侍之人，便知他心中定有隐忧。

而且这忧虑，怕是件不好的事。

毕竟池水浑浊不堪，金鱼因争食互相攻击，甚至咬出血迹，混着污泥，看起来格外污秽。

这般光景，恰好反映出刘协内心的波澜。

“在这偌大的宫中，唯有爱妃最懂朕的心意。”

“倒是委屈爱妃与朕共处这艰难岁月。”

刘协伸手将伏寿拥入怀中，此刻，他的心境反倒慢慢平复下来。

对伏寿，刘协的感情极为深厚。

自他被幽禁于许昌宫起，身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言辞稍有差池，被太监听到报与曹操。

如此一来，他性命堪虞。

这些年，他处处留心，活得像具行尸走肉，只有在伏寿身旁时才能摘下面具，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也只有伏寿愿意静下心听他倾诉，为他排忧解难。

但也正因如此，刘协对伏寿始终怀有一份深深的愧疚。

“陛下过誉了，臣妾既为皇后，理应为陛下着想。”

“这些艰难困苦，臣妾都能承受，只要能留在陛下身旁，臣妾便已满足。”

伏寿亦是真情流露，将头倚在刘协怀里，柔声说道，“陛下，适才臣妾身体不适，请太医诊治时，才发现自己已有陛下的骨肉。”

“什么？”

刘协精神为之一振，随即急忙扶住伏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声音激动地追问，“此话当真？”

“嗯。”

伏寿浅笑嫣然，神情间带着几分娇羞。

“好极了！朕终于有后了，大汉也有后了！”

刘协喜不自胜，紧握着伏寿的小手，双颊泛起红晕。

哗啦！

忽地，一条金鱼在池中翻腾，激起一片水花，洒落在刘协身上。

冰凉的水珠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刘协顿时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瞬间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僵硬。

如今这大汉王朝已是名存实亡，他这个皇帝不过是徒具虚名罢了。

即便有了皇子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任人摆布，听命于曹操？

更别说，曹操知道了伏寿怀孕，难保不会心生杀机，赶尽杀绝。

刹那间，刘协心中涌起无限悲哀。

想当年他堂堂大汉天子，竟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陛下，为何这般神色？”

伏寿极为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刘协的异样。

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忐忑，这才苦笑着摇摇头说：“爱妃可知，曹操欲称魏公。

若真如此，大汉数百年的威严恐将毁于一旦。”

“朕身为天子，也无颜见列祖列宗矣。”

伏寿听罢，脸色亦是一沉。

她一直待在宫中，对外界消息所知甚少。

此时听闻曹操欲称魏公，也不禁为之震惊。

“陛下，曹操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之举？满朝文武难道无人敢站出来反对吗？”

伏寿颤声问道。

刘协回答道：“此刻曹操仅是在相府与属下商议，并未告知百官。

朕猜测，倘若真等到此事呈上朝堂，那不过是走过场而已，满朝文武定无人胆敢异议。”

伏寿沉默无语。

名义上仍是大汉朝廷，实际上已完全落入曹操掌控。

朝中官员多由他指派，这些人毫无忠诚可言，不过是曹操的工具罢了。

“偌大朝廷竟无人忠于陛下。”

伏寿失望地望向刘协，随即牵起他的手，郑重道，“不过陛下莫忧，臣妾定伴君左右。”

“爱妃。”

刘协心中触动，凝视伏寿，心绪翻涌，但转瞬间，他便轻轻放开她的手，凄然道：“爱妃，你且离去，不必再陪朕。”

“陛下？”

伏寿满是不信地瞪着刘协，虽聪慧过人，隐约猜到他的心思，却仍难以接受。

“若曹操真当魏公，爱妃以为，朕能拒否？若他以势压人，强行称公，那朕之于他，还剩几许意义？”

刘协言毕，不禁心酸苦笑，“即便他那时不取朕性命，朕亦无颜苟活。”

“爱妃乃朕最爱之人，纵死，亦不愿见爱妃受累，速归家去，莫入宫来。”

刘协握紧伏寿的手，又嘱咐道：“切勿提身孕之事，待你安顿后，诞下朕的骨肉，好生养育成人，教他做一个寻常百姓即可。”

刘协眼眶泛红，终是泪落无声。

“陛下为何如此？”

伏寿反握住他的手，宽慰道，“刘皇叔正在募兵，有皇叔在，陛下尚存希望，曹操亦不敢轻举妄动。

江东孙权对陛下亦心存忌惮，朝中仍有忠臣。”

“只要陛下不弃，忍耐片刻，必能重掌大权。”

刘协点头，望向伏寿，叹道：“然今困于深宫，纵欲有所为，亦无力回天。”

“陛下忘了吗？令尊对陛下一向忠诚，若他出面，暗通刘皇叔及许昌忠臣，或许未必不能除掉曹贼。”

"这……"  刘协眉宇间透出犹豫之意，低声对身旁女子道："爱妃，此事怕是太过冒险。

宫中处处埋伏着曹贼的耳目，稍有不慎，恐怕便会万劫不复。"

伏寿轻轻摇头："陛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妾身与陛下早已生死相连，若陛下遭遇不测，妾身苟活亦无意义。"

"更何况，臣妾一族，世代蒙受皇恩，今日终有机会为陛下效力，也是荣幸。"

说着，伏寿缓缓起身，站到了刘协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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