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水中渡气

“我骗他的，若非如此，我爹怎舍得让我去护国寺住几个月？”晁晚晴实话告诉忍冬：“过几日，我就要跟着襄武王去江南。忍冬，你留在护国寺帮我打掩护。”

“姑娘，您如今病重，身子虚弱，怎么还要去江南？”忍冬含泪恳求：“咱们不去行不行？”

晁晚晴轻轻摇头：“不去江南，我恐怕就活不长了。”

忍冬忠心耿耿，尤其她听到江南之行涉及到晁晚晴的性命，便不再反对，也不多问。

“江南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姑娘去那里会面临什么危险，我们都不知情。我知姑娘打小慎重，从不冲动莽撞，您既已决定要去江南，定是把计划和步骤都想清楚了。在您出发之前，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晁晚晴笑了笑，忍冬不愧是从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她不想解释，忍冬便不多问。

刚才在外祖父和晁晦之中间周旋调节，她已经耗神耗力，导致现在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你去找苏遇，让他帮我去查清楚，江南现在是谁管事？襄武王此去江南，能用上的势力有哪些？这两拨人可有什么恩怨纠葛？太子和鲁王、楚王、淮王都在江南安插了哪些人？”

忍冬领命，正要去找苏遇，但晁晚晴又叫住了她，吩咐道：“还有，我去江南的事，不用瞒着苏遇。此行凶险，他武艺高强，我把他带在身边，胜算才更大！”

“是！”忍冬转身出去了。

刚才说了太多话，晁晚晴气虚，累得要命，只想着躺下休息。

可她躺在床上，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外祖父骂晁晦之的那番话。

晁晚晴之前一直以为她的心绞痛，跟前世被卫玄明搅碎了心脏有关。

如今误打误撞，被外祖父点拨之后，才恍然明白，她的心绞痛，是天道对她的惩罚。

如果她只占卜，不做什么，便不会被天道清算。

比如晁晦之，他得到占卜结果，改变天道运行轨迹，造下的业果是他承受。

她早看到了晁晦之的业果：他想要儿子，可他的儿子没有一个活到成年，晁晦之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子。

前世，晁晚晴通过占卜天运，确定了卫玄命没机会成为太子。卫玄明的命很惨，他本该死于兄弟之手。晁晚晴不忍看卫玄明凄惨死去，才动手帮他杀死那几位皇子。

她干涉天运，让卫玄明逃过此劫，还扶他登上皇位，才会被天道清算，遭到反噬。

可她没料到，这反噬竟强烈到她重生后还在继续。

卫玄明，她想到这三个字，体内的愤恨就像火焰一样不停翻滚。

可她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

晁晚晴自从重生回来，还没正儿八经地使用过天运占卜术。

之前她占卜卫玄明的身份，占卜黎姨娘肚里的孩子，都跟天运无关。

这种只是普通占卜术，当年她拜师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

天运占卜术，不是所有人都能学。

她的命数不在五行中，所以能进入命运的河流，观测天命运行的轨迹，看清楚天道正在眷顾谁，又在惩罚谁。

晁晚晴净手后，从盒子里取出来三枚特制铜钱，这是师傅传给她的天运占卜器具。

这三枚铜钱比普通的铜钱大了两倍，正面写着天道无常，反面写着祸福相依。

晁晚晴把铜钱竖起来，在铜钱侧面吹了口气，铜钱便发出一种轻微的鸣响。她把三枚铜钱抛向空中，念念有词：“天道循环，祸福相依，测襄武王卫清珩，江南之行吉凶祸福。”

铜钱落下，晁晚晴闭上眼睛入定，进入幻境。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晁晚晴不知自己在黑暗中究竟走了多久。幻境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和现实世界不同。

直到一束微光出现，晁晚晴迎着光束上前，走到悬崖之巅。

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刺得她睁不开眼。

奇怪，风这么大，却没有飞沙走石的声音，不合常理。但幻境中发生的事，大多都不按常理来，她早已经习惯。

等风小了些，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清晰了。

晁晚晴诧异地看向不远处，一身正气的襄武王卫清珩居然身着鱼皮盔甲，头戴毡帽，骑着高头大马站在了敌方阵营。

与卫清珩对战的，是崇拜他、敬重他，视他为战神的大虞士兵。

即便这是幻境，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大虞朝谁不知道，襄武王卫清珩十五岁入战场抵御外敌，手上沾满了无数斡稞族人的鲜血。这样他这样忠君爱国的人，怎会穿上斡稞族的戎装，率领敌军攻打大虞的袍泽？

风变小了，视野变得更清晰。

晁晚晴远眺前方，终于看清楚大虞军队的领兵之人是谁，晁晦之身披战甲率领大虞士兵对战外族，他似乎正在骂卫清珩。

晁晚晴仿佛失聪一般，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任何声音。通过晁晦之的唇语，她依稀读懂晁晦之正在骂卫清珩是不忠不义之人，是大虞叛徒，更是斡稞族的走狗。

晁晚晴开启观测天运术，测的是卫清珩的吉凶祸福，所以这个幻境，是依据卫清珩的心境而建。她处在幻境里，能清晰地感知卫清珩此刻的愧疚和自责。

他以守护大虞疆土为己任，把大虞百姓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像他这样准备好随时赴死的英雄人物，怎能接受这种辱骂？

然而红得刺眼的血顺着斡稞族的旗杆流下，晁晚晴抬眸，却见旗杆顶上插着鲁王卫晟明的头颅，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难道幻境里的卫清珩，杀了自己的亲侄子？

难怪他的自责和愧疚如此强烈。

她听不到卫清珩的声音，只看见卫清珩对着斡稞族士兵说了一句什么话，便骑马向断崖处疾驰。

他在干什么？要寻死吗？

不行，他是幻境里的主角，他在幻境里死了，晁晚晴就永远出不去了。

卫清珩从悬崖高处摔下，闭上眼睛，坦然赴死。

晁晚晴只能果断跟着他跳下悬崖，她终于在半空中，抓住卫清珩的手。

卫清珩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再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他这样的人，怎会有人愿意陪他赴死？

晁晚晴没留意到她已经能听到卫清珩的声音，因为悬崖底下是石林，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她什么都不做，他们两个，即将摔成两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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