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天山剑谷的围城（一）

天山剑谷，这座曾如冰峰般傲视凉州武林的圣地，如今被钢铁的绞索死死勒住咽喉。

辛弃疾亲率的凉风军团主力如同沉默的鬼影，将山谷围得水泄不通。

每一处通往外界的羊肠小道，都设下了冰冷的哨卡；每一座可以俯瞰山谷的制高点，都架起了闪烁着寒光的包铁弩。

弩弦紧绷的声音，在山风中若隐若现，如同毒蛇吐信，警告着任何试图窥探的生灵——进，是死路；出，亦是死路。

“剑谷，”辛弃疾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目光穿透冰冷的雾气，投向那云雾缭绕的绝壁深处，

“险峻天成，易守难攻。强攻，不过是让儿郎们的血去填那深涧。”

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我们耗得起。粮草充足，弩箭如山。围！困死他们！让饥饿、绝望和内部的猜疑，替我们完成最后一击。”

时间，此刻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剑谷之内，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昔日剑气纵横、人声鼎沸的大殿，如今只剩下死寂和压抑的喘息。

金天人坐在冰冷的石座上，召集了所有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摇曳的火把光影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映照出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悲壮。

“诸位同道，”他的声音嘶哑，在大殿空阔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一种敲击棺木般的沉重，

“朝廷的屠刀，已悬在我等颈上。天山剑谷，已至绝境。”

他环视着一张张或愤怒、或恐惧、或麻木的脸，

“眼前之路，唯二：血战至死，身化齑粉；或……屈膝投降，苟延残喘。”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在咀嚼着带血的砂砾。

“师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弟子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悲愤的洪流，在殿内冲撞，带着赴死的决绝。

然而，这洪流之下，暗流涌动的是更深的恐惧与迷茫。

金名世猛地站起身，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眼中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父亲！正面抗衡已无生路！让我带几个死士，趁夜色潜出！去联络益州、豫州的同道！”

他话音未落，一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响起：“名世，不可冲动！”

众人望去，只见金名世身旁，一位身着素白衣衫的女子款款起身。

她容颜绝世，即便身处如此绝境，那份清丽脱俗的气质依旧如寒梅傲雪，正是金名世的妻子，苏潇潇。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丈夫身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辛弃疾的网布得滴水不漏，强闯无异于送死。我们需要的是万全之策，而非莽撞的牺牲。”

金天人浑浊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目光里有深沉的痛楚，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潇潇所言极是！名世，此际出谷，无异于自投罗网！辛弃疾的网，早已张开，连只飞鸟都难以逾越！你是……”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将那句沉重的“天命之子”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沉痛的叹息，“你必须活下去！”

父子间的争执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浑身泥泞、气息急促的弟子连滚带爬冲进大殿，打破了死寂：

“师父！谷……谷外！有人求见！说是……有生死攸关的消息！”

满殿皆惊！在这铁桶般的包围下，他是怎么进来的？谁人敢来？又能带来什么？

当那个身影在弟子搀扶下，踉跄着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竟是柳德正！

那位以谨慎持重、明哲保身闻名的柳家家主！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世家领袖的雍容？

锦袍被荆棘划得褴褛不堪，脸上沾满泥污和血痕，一只靴子甚至磨穿了底，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垂着，显然已经折断。

狼狈不堪，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和孤注一掷的光芒。

“爹！”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一道身影如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

正是金名世的红颜知己之一，柳德正的掌上明珠——柳依依。她看着父亲断臂的惨状和满身伤痕，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心疼得浑身发抖。

“柳家主？！你……”金天人震惊地站起身，快步迎上，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褴褛的衣衫、磨破的鞋底和断臂，

“你怎能……冒此奇险？这铜墙铁壁……”

柳德正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嘶声。

他顾不上客套，用未断的右手颤抖着，从最贴身的内衣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甚至带着体温和淡淡血腥味的小包。

同时嘶哑地解释，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金谷主莫问……莫问我如何进来，这代价太大。”他痛苦地咳嗽着，仿佛肺叶都在燃烧，

“先祖曾助剑谷初代祖师勘探地脉，知晓一条‘绝命裂隙’非人力开凿乃是山腹深处，一道天然罅隙，九曲十八弯，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挤过，且内里结构早已朽坏，如同朽骨堆叠！”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恐惧与悲痛：

“入谷时，我柳家顶尖好手三人为前驱以命探路触发岩崩，两人当场葬身山腹！另一人重伤拼死将我推过最后一道险关，他自己却被落石永远留在了那里……”

柳德正的声音哽咽，断臂的剧痛似乎也比不上此刻心中的撕裂感，“我侥幸入谷但那条裂隙入谷的路径已彻底崩塌堵塞！”

“那……那你如何出去？！”金名世失声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如果柳德正能出去，是否意味着……

柳德正艰难地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出去？呵呵，另一条路更是死中求死！这裂隙在谷内有一处极其隐蔽，且更为凶险的出口！位于后山断魂崖下方百丈绝壁中段一处几乎无法立足的石台！需以精钢飞爪垂降再横渡十数丈毫无凭依的光秃岩壁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稍有不慎或绳索被崖风吹断便是粉身碎骨！而且出口处岩石同样酥脆一旦受力极易再次崩塌！”

他将油布小包塞到金天人手中，眼神灼灼，带着一种托付遗言般的决绝：

“金谷主这条裂隙只为送这生死攸关的消息，它救不了剑谷的人！甚至救不了第二个人！我出去后那出口必然也会因我的攀爬而塌毁！  这是一条用命铺就的单行道！只能走一个人！

“爹……”柳依依闻言，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却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哭声溢出。

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子，万仙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万仙儿容貌娇媚，眼神却异常冷静，此刻她秀眉紧蹙，低声道：

“柳伯伯……这代价……”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震惊和担忧已溢于言表。

柳德正剧烈地喘息着，似乎连站立都需竭力支撑。

他顾不上客套，颤抖着手，从最贴身的内衣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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