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逃亡之路：西向的希望

话分两头。

延虎城之战后，楚云锋与楚云舒在数百名黑狼骑拼死掩护下，终于从帝国铁骑的绞杀洪流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缺口，遁入了狼州北部连绵不绝的荒山野岭。

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濒死的哀嚎，以及父亲楚云天那一声“快走——”的悲壮怒吼最终被淹没的绝望。

身前，是莽莽苍苍、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地。

他们不敢停留，不敢回头，只能凭借本能和楚云舒对父亲最后计划的模糊记忆，驱策着疲惫不堪的战马，在嶙峋怪石与稀疏林木间亡命向北。

黑狼骑损失惨重。

突围时的三百余骑，如今跟在身边的不足三十人，人人带伤，甲胄破碎，战马口鼻喷着带血的白沫。

每一次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响，都仿佛敲在幸存者紧绷欲断的心弦上，担心追兵的蹄声会随时从后方响起。

“姐…父亲他…”楚云锋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但这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眼前反复闪现着父亲被箭矢钉在血泊中的最后景象。

“闭嘴！”楚云舒厉声打断，声音同样沙哑。

她清丽的脸庞被硝烟和血污覆盖，唯有一双眼睛，在极度疲惫下依旧燃烧着骇人的光。

“记住父亲的话！活下去！去找清漪！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现在，收起你的眼泪和软弱！我们还没脱离险境！”

她勒住马，迅速观察着地形。

夕阳如血，将荒凉的山峦染成一片悲怆的赤金。

“呜...呜...”

远处隐约传来追兵搜索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的丧钟。

楚云舒摊开一张染血的、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狼州北部草图——这是父亲在密室中最后塞给她的。

“父亲说，清漪在‘鹰巢营’被识破后，被转移到了更深的地下堡垒，但那里只能暂避，绝非久留之地。他最后的安排是…”

楚云舒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曲折的线，最终点在一个没有标注名字、只有简单山形符号的交叉点，

“‘落日长空，狼烟四起’！这是召集黑狼骑接应的暗号，也是…我们与清漪汇合的最终地点！‘孤石坳’！”

“孤石坳？”楚云锋努力回忆着，

“我记得！北峰西侧，人迹罕至，有一块形如孤狼望月的巨石！父亲早年勘察地形时提过！”

“对！就是那里！”楚云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但父亲…他没能和我们一起发出信号。清漪那边…不知道是否安全转移到了汇合点。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追兵咬得很紧，我们绕不开所有关卡，只能赌一把，走最险的‘鬼见愁’峡谷！趁夜色穿过去！”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是炼狱般的跋涉。

他们昼伏夜出，避开大道和村落，在陡峭的山崖和湍急的冰河间艰难穿行。

食物早已耗尽，只能靠积雪和偶尔猎到的野兔充饥。

伤口在寒风中恶化，高烧侵袭着意志薄弱的人。

又有几名黑狼骑在探路或断后时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大地。

当第四天的黄昏再次降临，如血的残阳映照着前方那座形如巨狼啸月的孤石时；

仅存的十余名黑狼骑簇拥着楚云锋兄妹，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孤石坳，一片被巨大孤石俯瞰的隐秘谷地，此刻静得可怕。

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

“戒备！”楚云舒低喝，强撑着挺直脊背，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剑。

楚云锋也强打精神，他打了个手势；

残存的黑狼骑无声而迅捷地散开，占据谷地入口和两侧高处的有利地形，弓弩上弦，布满血污和裂痕的甲胄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突然，孤石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鸟鸣般的三短一长哨音！

楚云舒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

她立刻以同样的节奏回应。

几个如同山岩般的身影从孤石后的阴影中悄然现身。

他们穿着与山石同色的粗陋皮袄，脸上涂着泥灰，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楚家最核心的死士。

为首一人，正是曾跟随楚云天多年的老护卫统领，赵铁鹰。

“小姐！少将军！”赵铁鹰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掩饰的悲怆，

“属下...终于等到你们了！”他的目光扫过楚云锋兄妹身后那伤痕累累、仅存十余骑的黑狼骑，眼中痛色更深。

“赵叔！”楚云舒声音哽咽，“清漪…郡主殿下呢？可还安好？”

“殿下安好！”赵铁鹰侧身让开。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死士们身后缓缓走出。

她同样穿着粗陋的皮袄，脸上蒙着挡风沙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眸，曾经盛满深宫的金枝玉叶之气，如今却沉淀着巨大的惊惶、刻骨的悲痛。

正是顾清漪。

她看到楚云锋和楚云舒的瞬间，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蒙面的布巾微微颤动。

那双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她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尊贵与克制：

“云舒姐！云锋兄长！你们…你们终于来了！楚帅他…”

她问不下去了，答案早已写在两人疲惫绝望的脸上和那寥寥无几的护卫身上。

楚云锋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

“郡主殿下！父帅.....战死沙场！但末将发誓，只要我楚云锋一息尚存，必护殿下周全！此仇，必报！”

楚云舒也深深一礼，强忍着泪水：

“殿下，父亲…临终前，唯一的牵挂，就是您和我们。他让我们…活去，找到您。”

顾清漪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楚云锋，又紧紧握住楚云舒冰冷的手。

她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决绝：

“楚帅大恩，清漪永世不忘。楚家为我…付出太多。此刻，再无郡主，只有同舟共济的顾清漪。”

“楚帅的血仇，亦是我顾清漪的血仇！活下去，才有希望！我们…一起走！”

楚云舒环视众人，目光最终投向西方那片被暮色笼罩的、更加荒凉苍茫的山峦：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随时会到。赵叔，我们还有多少补给？接下来的路…只能向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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