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烛泪将尽：唐家最后的密议

宸曜城中心，象征唐家最后尊严的郡守府内室。

主母王雪瑶，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地图上“宸曜”那个小小的墨点，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她的眼神时而空洞，时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嘴唇神经质地翕动着，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声音嘶哑而破碎：

“我们唐家坐等了400年，整整谋划了400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年幼的傀儡上位，本已到了摘果子的时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千年积累的骄傲、权势、算计，在顾风那不讲道理、碾碎一切的暴力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母亲！”唐山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烛火剧烈跳动。

他身上的银甲布满刀痕和暗褐色的血渍，英俊的脸庞因饥饿和愤怒而凹陷，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困兽。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风狗贼！他不得好死！我们还没输！宸曜城坚！上官宫主和武林同道尚在！我们拼死一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死也要拉他垫背！”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却掩饰不住眼底深处那丝绝望的底色。

“拼死一战？”一直沉默的唐雨柔抬起头，声音清冷得像冰泉。

她素衣染尘，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却已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翳。

“大哥，我们拿什么拼？城中能战之士，不足万人，且大多饥疲交加。箭矢不足千支，滚木礌石早已耗尽，连拆屋的梁柱都快用光了。城外…”她指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营盘，

“是二十万吃饱喝足、装备精良、携带着攻城巨兽的虎狼…”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更别说…暴君手里…还捏着我们那么多人的命…”

她指的是那些被俘的世家亲眷，这是悬在所有守城者头顶、比刀剑更锋利的利刃。

“那你说怎么办？投降吗？”

唐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怒视着妹妹，

“向那个屠夫摇尾乞怜？然后像猪狗一样被拖出去宰杀？还是像那些妇人一样被发配到凉州矿洞里烂掉？我唐山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向顾风低头！”

“投降…或许…”王雪瑶的呓语被打断。

她茫然地抬起头，眼中竟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她想到了炽金郡，想到了泽阳，想到了那些被填平的水井、推倒的城墙、发配的妇孺。

顾风的字典里，没有宽恕，只有毁灭。

“没有或许！”唐雨柔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带着一丝凄厉，

“母亲！您还没看清吗？顾风要的不是投降，是彻底的灭绝！是抹去星野州唐家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投降，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更屈辱！甚至…成为他玩弄人心、震慑天下的新工具！”

她想到了城外那些被俘的世家成员，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噼啪”爆出一个灯花，光线又暗了一分。摇曳的光影在三人绝望的脸上跳动。

讨论？他们还能讨论什么？

战，是死路一条，且死得毫无价值。

降，更是自取其辱，加速灭亡。

求援？上哪里求援，大周境内还有哪个世家敢和暴君作对？

突围？外面是二十万大军组成的铜墙铁壁。

王雪瑶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那个小小的墨点上，眼神彻底涣散了，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

“千年世家…大周…是我们的…”

这不再是疑问，而是绝望的挽歌，是支撑她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支柱崩塌的哀鸣。

唐山颓然坐倒，双手深深插入头发，肩膀剧烈地抖动，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唐雨柔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绝望。

没有出路。

只有等待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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