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焦土上的星火城上

星野州的焦土还未完全冷却，王铁柱就带着满身尘土和劫后余生的战栗，站在了“星火城”（原宸耀城）西区重建队的招工牌子下。

牌子是崭新的硬木，刷着刺眼的红漆，几个穿着靛蓝短褂、腰系皮带的年轻吏员坐在后面，面前摊着厚厚的名册。

空气里飘着新锯木头的味道，和远处尚未散尽的、若有似无的焦糊味混在一起，钻进鼻孔，让王铁柱喉咙发紧。

“名字？”吏员头也不抬，声音公事公办。

“王…王铁柱。”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报上妻儿老小的名字。

手指粗粝，在名册上按下鲜红的指印时，他恍惚觉得像是在卖命。

一天十个“星火券”的工钱，管一顿午饭。

他捏着那几张硬硬的、印着看不懂的复杂花纹和“拾”字的彩色纸片，心里空落落的。

这纸片，能换回被烧成白地的家吗？

能换回被乱兵拖走再没回来的堂兄吗？

能换回那个被他们称作“暴君”的皇帝欠下的血债吗？

念头刚起，就被一声粗暴的吆喝打断：

“磨蹭什么！那边！去拆三号废墟区！手脚麻利点！”

王铁柱赶紧把“星火券”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小跑着跟上人流。

眼前，是望不到头的断壁残垣，巨大的梁木焦黑扭曲，破碎的瓦砾堆积如山。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他熟悉的唐家铺子所在的街市。

他挥起沉重的铁钎，砸向一块嵌在土里的青石条，火星四溅，震得虎口发麻。

汗水混着灰土淌下来，糊住了眼睛。

他抹了一把，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长得几乎望不到头的牛车、马车，满载着整整齐齐码放的木料、石条、一袋袋粮食，正轰隆隆开进城来。

赶车的人穿着统一的灰布短打，神情专注，动作整齐划一。

这就是从荆州、万州、狼州、蛮州来的“新移民”？

王铁柱心里犯嘀咕，咋从外州迁进来这么多人？

日子就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和汗水中一天天过去。

怀里的“星火券”慢慢厚了起来。

废墟被清理干净，露出大片平整得吓人的土地。

然后，奇迹开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他加入了城西的“三号工分庄园”，专门种一种叫“金玉薯”（土豆，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作物）的稀罕物。

第一天走进那巨大得能跑马的田垄，看着地上画着笔直白线的格子，王铁柱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管事的“经理”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分给他一把闪着寒光、轻便又锋利的“开山锄”。

锄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风”字标记。

午饭送到地头，竟是白面馒头管够，一大碗油汪汪的炖肉，里面实实在在几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肉香钻进鼻子，王铁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上一次闻到这么浓的肉味，还是去年唐家老太君过寿，他们这些佃户远远闻着厨房飘出的香气。

他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又夹起一块颤巍巍、闪着油光的肉塞进嘴里，那滋味；

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旁边一起干活的老张头，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嘟囔：

“他娘的…这世道…给皇帝老爷干活…真有肉吃？”

语气里那点残存的恨意，被肉香冲得淡了许多。

下工揣着新得的“星火券”回家。

他的“家”不再是废墟旁临时搭的窝棚，而是西区“安居坊”里一排排一模一样、灰墙黛瓦的小院子中的一个。

巴掌大的小院，三间正房，虽然挤，但干净亮堂，墙壁刷得雪白，地上铺着青砖。

这房子，是他用攒下的“星火券”换来的“永佃权”！

一张薄薄的、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硬纸片，上面印着他一家人的名字和这小院的方位图样，还有复杂的防伪纹路。

吏员说，这纸片就是地契，能传子孙！

王铁柱把它供在堂屋唯一的条案上，每次看都觉得像做梦。

唐家那会儿，他祖上几代人累死累活一辈子，也没能攒下巴掌大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皮。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那两个泥猴似的崽子，狗蛋和丫丫，居然背上吏员发下来的靛蓝布书包，蹦蹦跳跳去了“星火蒙学堂”！

不花钱！

先生是个说话和气、穿着长衫的年轻人，教孩子认字、算数，还讲什么“忠君报国”、“勤劳致富”“食君之禄”“受君之恩”。

王铁柱偷偷扒着学堂那刷了绿漆的木头栅栏往里瞧，看见儿子狗蛋挺着小胸脯大声念“天地玄黄”；

女儿丫丫笨拙地握着毛笔描红，心里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翻腾上来。

暴君为什么让他们过上这种好日子？他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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