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厌钱的沈万三

萧万壑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硬着头皮来到沈万三下榻的行辕——一座被护教队里三层外三层严密守护、原属于赵家的奢华园林。

厅堂内，金碧辉煌。

沈万三斜靠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对站在下首、略显局促的萧万壑视若无睹。

几名身披重甲、面甲低垂的护教卫士如同铁塔般矗立两侧，猩红的“爱”字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严正也在场，他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看到萧万壑进来，只是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

“呵呵，萧长老？稀客啊。本官等这天很久了。”

说完，他便放下茶盏，径直起身，对着沈万三微微一礼：

“大祭司，下官尚有公务，先行告退。萧长老代表益州世家，想必是来向大祭司‘表达敬意’的。”

他特意加重了“表达敬意”四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拂袖而去。

厅内只剩下沈万三、萧万壑和几个铁塔般的护卫。

萧万壑强压下心中的屈辱和不安，脸上堆起最谦卑的笑容，躬身道：

“小人萧家长老萧万壑，拜见护国大祭司。大祭司远道而来，光临敝州，实乃益州之幸。萧家、卫家、沈家三族，略备薄礼，聊表寸心，还望大祭司笑纳。”

他双手奉上一个巴掌大小、却异常沉重的紫檀木盒，盒盖微启，里面是码放整齐、熠熠生辉的十根金条。

沈万三的目光终于从夜明珠上移开，落在了那个盒子上。

他脸上的慵懒和慈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毫不掩饰的怒意！

“嗯？”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坐直了身体，圆润的脸上肥肉都在抖动。

他指着那个装金条的盒子，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充满鄙夷：

“你！你把本座当什么人？！”

“街边的叫花子？！还是路边讨饭的乞丐？！”

沈万三猛地站起身，他那身缀满宝石和黄金丝带的袍子因愤怒而簌簌抖动，珠光宝气晃得萧万壑眼花。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他张开双臂，转了个圈，仿佛在展示自己这一身价值连城的行头，

“本座缺你这点金子？！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几步冲到萧万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荒诞的愤怒而变得扭曲：

“老子告诉你！老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钱！金子银子堆成山，看着就烦！老子天天躺在钱山上睡觉，每天愁得就是这么多钱怎么花出去！你居然…你居然拿这玩意儿来收买我？！”

他一把抓起那个紫檀木盒，看也不看，如同丢垃圾般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哐当一声，金条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要的是爱！是大爱！是吾主‘大爱至圣无上神’的光辉普照众生！是涤荡你们这些满身铜臭、蝇营狗苟的肮脏心思！”

沈万三指着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萧万壑的鼻子，咆哮道：

“带着你这肮脏的‘敬意’，滚回去！告诉你们那三家！想谈？拿出对大爱神的敬畏来！拿出对吾皇陛下旨意的顺从之心来！否则…哼！”

最后那声冷哼，如同毒蛇的信子，让萧万壑遍体生寒。

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甚至顾不上捡起地上的金条，对着沈万三胡乱作了个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这间充满压迫感和荒诞气息的金色厅堂。

萧府听雨轩。

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萧万壑失魂落魄地回来，将沈万三那番“最讨厌钱”的咆哮和最后那声充满威胁的冷哼，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卫峥张大了嘴，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半天才憋出一句：

“他…他说他讨厌钱？躺在钱上睡觉？愁钱花不出去？”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荒谬得让他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萧景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玉杯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砚舟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

“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

萧景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严正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幸灾乐祸！暴君…这是派了一条披着袈裟的疯狗来咬我们啊！”

沈砚舟睁开眼，浑浊的老眼中满是疲惫和深深的忌惮：

“此人行事，无法以常理揣度。他手握皇帝敕令，拥有那支可怕的护教队，还有严正这条毒蛇…不，是皇帝安插的钉子为他摇旗呐喊。更要命的是，他一来就用那些小恩小惠收买了底层贱民的人心！我们…我们暂时动不了他。”

“难道就任由他在益州作威作福？侵夺我们的产业？断我们的根基？”卫峥不甘地低吼。

“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砚舟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约束好族人子弟，近期务必谨言慎行，不要被抓住任何把柄。他要传教，要布施，随他去！”

“只要不碰我们最核心的田庄和盐铁专卖…暂且忍他一时。同时…暗中联络旧部，清点库中甲胄兵器…以备…不测。”

他艰难地说出“不测”两个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卢水那埋着赵家数千口人的巨大深坑，以及传闻中星野州那千里无人烟的焦土景象。

“益州，是我们的地盘…”

萧景琰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语气中的底气，却已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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