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猩红“爱”字
吴家，一个与萧家有着数代姻亲关系的中等世家，主营城内的绸缎庄和城外的几个桑园。
家主吴守仁，是个谨小慎微、有些优柔寡断的人。
半月前，吴守仁愁眉不展。
他的绸缎庄被“圣辉天阙”里那些来自星野、色彩更艳丽、质地更奇特的“神赐”丝绸冲击得门可罗雀。
原料价格上涨，存货积压，眼看周转不灵，连给桑园雇工发工钱都成了问题。
就在这时，“大爱神教”下属的“慈济钱行”找上了门。
钱行的管事，一个笑容可掬、穿着朴素圣袍的中年信徒，态度极其谦和：
“吴老爷，听说您周转上遇到了点小麻烦？唉，商海浮沉，谁没个难处？我们神教秉承吾主（顾风）仁爱之心，最是见不得良善商贾陷入困境。”
“特设有‘慈济周转贷’，就是为了帮扶像您这样踏实经营的本分人渡过难关啊！”
他拿出一份印制精美、条款看似清晰的契约：
“您看，额度绝对够您周转，利息嘛…月息两分！童叟无欺！比市面上那些动辄五六分、甚至‘驴打滚’的高利贷可厚道多了！而且手续简便，今日签字，明日银钱就到账！”
“只需用您城外那个位置最好的桑园和城里的绸缎庄铺面…做个小小的抵押备案，走个过场而已，神教信得过您吴老爷的人品！”
月息两分！吴守仁心动了。这确实远低于市面行情。
看着契约上“慈济”、“仁爱”的字样，再看看对面管事那真诚无害的笑容，加上萧家姻亲的身份给了他一丝底气；
吴守仁在对方“帮您就是传播神爱”的温言软语中，晕乎乎地签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
他甚至没注意到契约角落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逾期未还，利息计入本金，按月复利计息。”
银钱很快到账，吴守仁松了口气，急忙支付了工钱和部分货款。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仅仅过了十天，“慈济钱行”的管事再次登门，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
“吴老爷，您看，按契约，十日一结息。您这第一期利息…是不是该清一下了？”
吴守仁一愣：“不是说月息两分吗？这才十天？”
“哎哟，吴老爷，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旬息两分’啊！十天为一旬，没错的！”
管事“惊讶”地指着契约上一行小字，正是吴守仁当初忽略的那处，
“您看，‘旬息二分’，写得清清楚楚！”
吴守仁如遭雷击，仔细看去，那“旬”字写得极其巧妙，乍看确实像“月”！他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你们这是欺诈！” 他气得浑身发抖。
“吴老爷慎言！” 管事笑容一收，语气转冷，
“契约是您亲笔签字画押的！白纸黑字，官府都认！您是想赖神教的账吗？这可是对吾主的大不敬！”
更雪上加霜的是，几乎同时，“神教惠民市集”突然开始大量抛售一种质地稍逊、但颜色极其鲜艳、价格却低得离谱的“平价彩绸”！
目标直指吴家绸缎庄赖以生存的中低端市场。吴家的绸缎彻底无人问津。
十天，仅仅十天，吴守仁东挪西凑，勉强付清了第一笔高额旬息，但本金丝毫未动。
十一天，下一个十天转眼即至，新的利息加上未还的本金，数额已经翻了一倍！
利滚利的雪球开始疯狂滚动。
一个月后，吴守仁彻底崩溃。
他变卖了所有能卖的家当，连夫人都典当了首饰，依旧填不上那如同无底洞般的债务。
催债的信徒不再温和，每日堵门，猩红的“爱”字圣服在吴府门前晃动，如同索命的符咒。
最终，“慈济钱行”拿着盖有州府大印的强制执行令上门了，冰冷的官差和凶悍的护教队员紧随其后。
吴家世代经营的桑园地契、绸缎庄的房契，被强行收走。
吴守仁瘫坐在被搬空的厅堂里，目光呆滞，一夜白头。
兰陵郡中心，“圣辉天阙”那金光闪闪的门楼前，此刻却被汹涌的怒火包围。
萧景琰、卫峥、沈砚舟三位家主，带着大批族中核心子弟和依附他们的中小世家代表，群情激愤地将神教商馆围得水泄不通。
人人脸色铁青，眼中喷火。
吴守仁披头散发，跪在人群最前面，举着那份将他拖入深渊的“慈济”契约，嘶声哭喊：
“沈万三！你出来！还我家业！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假仁假义的豺狼！”
“卑鄙无耻！设局坑害！”
“什么狗屁大爱！分明是敲骨吸髓！”
“交出沈万三！给吴家一个交代！”
怒吼声浪震天动地。
“哐！哐！哐！”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整齐划一地响起，瞬间压过了喧嚣。
商馆大门洞开，一排排漆黑的重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震撼地面的步伐涌出。
沉重的塔盾轰然落地，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盾面上巨大的猩红“爱”字狰狞刺眼。
盾墙之后，一支支冰冷的弩箭从盾牌间隙探出，寒光闪闪，直指前方！
虽然没有明确瞄准任何人，但那森然的杀意和绝对的力量压制，让汹涌的人群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
空气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金属冰冷的反光。
“何人胆敢聚众冲击神教重地，咆哮大祭司？想造反吗？！”护教队统领面甲下传出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州牧大人到——！”
严正一身官袍，在一队精锐州兵的簇拥下，策马疾驰而来。
他勒马停在人群与护教队盾墙之间，目光冷厉如冰刀，扫过三大世家的人群，最后落在跪地哭嚎的吴守仁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萧家主、卫家主、沈家主！”
严正的声音洪亮，带着官威，
“尔等身为益州士绅，不思报效朝廷，安分守己，反而聚众闹事，围堵神教，惊扰大祭司清修！是想学那赵家，自取灭亡吗？！”
“严大人！” 萧景琰强压怒火，上前一步，
“是神教设下毒计，坑害吴家，侵夺其祖产！手段卑劣，令人发指！我等前来，只为讨个公道！”
“公道？”
严正嗤笑一声，指着吴守仁手中的契约，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这契约，本官看过了！‘旬息二分’，写得清清楚楚！”
“吴守仁自己眼瞎心盲，怨得了谁？神教依律行事，有何不妥？倒是你们！”
他声音陡然转厉，
“煽动人心，冲击神教，破坏州府安宁！来人！”
“在！” 州兵齐声应诺，长矛挺立。
“将这几个带头闹事、妖言惑众之徒——”
严正的手指向萧景琰身边几个刚才喊得最凶的萧家、卫家子弟，
“拿下！押入大牢！严加审讯！看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意图不轨！”
如狼似虎的州兵立刻扑上，在三大世家子弟愤怒的喝骂和人群的惊呼声中，将那几个挑头的强行拖走。
“严正！你…你偏袒他们！”卫峥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被身边的沈砚舟死死拉住。
严正冷冷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萧景琰：
“萧家主，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本官定当以谋逆论处！至于吴家的债…”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契约在此，神教依法追偿，天经地义！你们若念及姻亲之情，不妨…替他还了？否则，那桑园和铺子，明日就改姓‘大爱’了！”
萧景琰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被拖走的子弟，看着严正那冰冷讥诮的脸，再看看护教队盾墙上那一片片刺目的猩红“爱”字，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怨毒直冲顶门。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这债…我萧家…替他还！”
说完，他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卫峥和沈砚舟也脸色灰败，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怨愤和深深的恐惧，在护教队冰冷的目光和严正嘲弄的注视下，狼狈地退去。
黄金的枷锁，已经牢牢套在了益州世家的脖颈上，越收越紧。
那猩红的“爱”字，在兰陵郡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https://www.24kkxs.cc/book/4237/4237643/2363523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