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鹤隐娘
谁和谁结党？谁欠了谁的债？
东家长西家短，小到哪位大人后院着了火？大到朝堂形势。
探听的消息虽杂乱，可用心捋一捋，那就是最好的情报网。
“我能力有限，能帮到王爷的地方不多，想要抱紧大腿，我要提升自己的利用价值。”
卫峥的事情给了沈池鱼警醒，放眼京都，能压制相府护着她的人，除了谢无妄她不知道还能找谁。
偏偏谢无妄这人喜怒无常，上次夜半见过后便没了后续，不知道是不是发觉她没想象中有用。
从各方面思考后，她才作此决定。
惊九一直不说话，直到她提起谢无妄，才动了下眉峰。
“你确定要与虎谋皮？”
“很危险，但得益很大。”
惊九看出沈池鱼的坚定，明白再劝也无用。
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们，要体面，要声望，对那种地方唯恐避之不及。
可对面前的小姑娘而言，她的体面和声望早就被踩碎在泥里。
她的一身本事大半是那里学来的，那里是她的“学堂”。
无路可退，也无康庄大道可走，沈池鱼想掌握自己的命，只能走无人会走的泥泞小路。
风起，吹乱了帷帽上的皂纱，小姑娘素手压住，露出白皙的面容，一双凤眸直勾勾望着他。
她在小心的等待，等他表态。
惊九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很多年前的自己。
人生没有大境遇，多一分希望，就多一分活法。
他终是松了拳，没忍心讽刺苛责，“我陪你去。”
在沈池鱼骤然亮起的眼眸中，他声音微哑：“每次必须有我陪同才可。”
沈池鱼扬起唇角，鼻子发酸：“好啊。”
惊九朝她走去，将挽起的皂纱放下，“你还要养我五年，我不会让你出事。”
确定遮严实了，他道：“下次有事情直说，不需要费心试探。”
隔着一层纱，沈池鱼眼眶有些热，“我……”
“不需要解释，你是小姐，没有直接要求我，已经给了我很大的颜面。”
沈池鱼瞬间明白惊九为什么要放下皂纱，是怕被拆穿后她不好意思直面他。
在确定要来倚红楼后，如何避开府中人悄悄出门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她需要惊九帮她，但直接说又担心会被拒绝。
前面那些话是真心话，也是故意说给惊九听的，她拿准了惊九会心软。
她在利用真心，利用也可以有真心，
“我来倚红楼的事情只能你知我知，要保密。”
让家里那两个知道，耳朵就别想有个清静。
惊九径直往前走，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回到府中正赶上吃早饭，吃完早饭，沈池鱼捧着书籍去找夫子。
手腕养的差不多，该学的规矩和读书识字也要恢复进程。—
倚红楼矗立在京都朱雀大街的后面，四层朱漆雕镂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楼檐下悬挂的灯盏依次点亮，将‘倚红楼’三个大字映照得流光溢彩。
这里是座玲珑的销金窟，藏着京都活色生香的秘密。
沉睡的美人醒来，白天沉寂的楼阁恢复热闹和喧嚣，映山红提着裙裾，沿着后院的青石小径快步走向主楼。
一进主楼，她又恢复成了腰肢轻摆，与人言笑晏晏的红姨。
经过一楼大厅时，有几个醉醺醺的客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红姑娘，走那么快做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商人伸手要揽住她的腰，“昨日的曲儿还没唱完呢。”
映山红灵巧的侧身避开，顺手将从旁边经过的姑娘推到商人怀里，团扇半掩朱唇。
“王老爷莫急，奴家这儿的姑娘，个个有一把黄鹂鸟的嗓子，你想听什么曲儿都得。”
她眼波流转间向王老爷怀里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地搀扶住摇摇晃晃的客人，软声细语的把人哄到了一边。
穿过喧嚣的一楼大厅，丝竹声和调笑声不绝于耳，酒气能漫到街上去。
有纨绔子弟搂着粉头调笑，铜钱掷在案上的脆响此起彼伏，空气里浸着放纵的味道。
映山红没做停留，直接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是雕花木门隔开的厢房，两侧厢房门扉有开有合，偶尔传出几声暧昧的低语，或是低吟浅唱。
映山红继续向上走去，三楼比二楼更安静，这里是为贵客准备的上等雅间。
来到三楼尽头，楼梯口守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寻常客人会自动避开，没眼色的客人会被打一顿后，下次自觉避开。
“我找主子有要事相商。”
其中一个护卫上去通秉后，才放人过去。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映山红整了整有些松散的云鬓。
四楼没有窗户，全靠墙上的夜明珠照明，幽幽冷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楼下的喧嚣被完全隔绝开，四楼安静的像是没人居住。
走廊尽头是一扇乌木们，门上雕刻着的盛放的牡丹，花蕊处嵌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
她刚要抬手叩门，里面便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进来。”
门推开，室内熏香缭绕，一名女子斜倚在木榻上翻阅账册。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袭墨绿色衣裙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在妖艳的脸颊旁。
“主子。”映山红福了福身，将沈池鱼的事细细道来。
鹤隐娘听罢，缓缓合上账册，指间敲了下册子封面，“相府千金来我们这儿卖艺？”
她轻笑一声：“倒是有趣。”
她起身走到窗前，这是整个四楼唯一能看见外面的窗户，由特制的琉璃制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
“那丫头被拆穿身份也没慌，是有备而来。”
“相府的真千金，在尘世摸爬滚打十几年，不是温室里的娇花。”
鹤隐娘抬眼看向映山红，眼底淬着冰：“她来这儿恐怕不止是简单的卖艺。”
“您是说，她是想借咱们这儿的路子？”
“不然呢？”鹤隐娘拿起茶盏抿了口，“沈缙那老狐狸，把假千金捧得娇贵，让真千金沦落到来青楼卖艺。”
“你都夸的样貌，想来是极好，自古美人皆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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