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妖听风

三花将四腿撑开，肚皮贴地，侧过头来，耳朵也贴在地上，似是装睡，实是偷听程思渺与孙雷说话。

只听程思渺道：“那一年我们六人一起去除妖，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十五，我十三，何准师弟还只有十岁。”

孙雷笑道：“怎么不记得？你在那般小的年纪，已能将一手程家剑法使的出神入化，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连那最厉害的女妖蜃六，也是你一人敌住，我可是佩服的很。”

程思渺笑道：“你只知说我，却怎么不说何准师弟，他可是比我还要厉害十倍。”

孙雷想到当年与蜃六的凶险一战，又想到何准大呼小叫的出场，让那几个妖怪“全都不要跑，都到我的碗里来”，不禁微笑，道：“那时何师弟，便已显露出天纵之姿。以那蜃六之强，在何师弟的手里居然没走过一招，连修炼多年的蜃气，都被他收了去。而今何师弟更已是达到灵丹后期的境界，成为我神风门老门主之下第一高手。我在当年，还能搂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话，这时便有些不敢。”

程思渺道：“想来以何师弟随和的性子，虽说修为大涨，倒也不至于失了往日的亲近。可明知如此，还是会生出一种面对前辈高人的感觉。你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如今我要说的却不是他，而是这匹三花的马妖。这里有个笑话，我说给你听。”

她便说起当时与何准聊天，聊到以神兽为座骑之事。

当时她对何准说起乘黄、夫诸、奎牛、麒麟、九头狮子、狸力、举父，这些万年前的神兽，明知不可能，却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一只。

何准却问她：“那么马妖呢？我见过一只黑白灰三花色的马妖，跑得特别快！”

孙雷看了趴在地上的马妖一眼，道：“便是这一只吧，当时你又怎么说。”

程思修悠然道：“当时我就对何师弟说呀，我和你说一桌珍肴，你和我说一个大肉包子！”

孙雷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何堪虚听到笑声，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三花听的心中一惊：“什么大肉包子，她可是想要吃我？她那么厉害，我可逃不掉。”这马妖伏在原地，被吓的微微颤抖。

孙雷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时方不量也说了一个笑话，你还记得吗？”

他们这些修炼之士，神魂既强，记忆便也极强。程思渺自然记得方不量说过的那个笑话。

当时方不量在附近探查，见有一群马妖路过，便躲了起来，看他们要做什么。

方不量躲在路边一颗树后，听到一匹马妖道：“三花三花，你快趴在地上听听动静，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人。你听听有没有小孩，我们去吃了他。”

只听那匹叫三花的马妖答道：“我再也不趴在地上了！上次就是趴在地上听动静，你们上了一条船就跑了，都不等我。结果你们这一去，都得了好大的机缘。得了机缘也还罢了，偏偏说没有看到什么船，也没有什么河。那么大那么宽一条河，那么大那么高一条船，你们都忘了吗？这次你们别想再甩掉我！”

当时程思渺孙雷等人方不量说完，都笑起来，说道：“这匹叫三花的马，肯定是疯了，原来妖也有疯掉的。”

他们却不知道，这三花马说的那条河，是风无语借助残破神庙所余的一丝神力，用画牌之法幻化而来。当时风无语带年幼的弟子外出增广见闻，归来的路上，将何准救下，收在身边。他们在残庙的断墙边留宿，风无语便用画牌幻画出这条河来，作为防护之用。

当时三花等马妖趁夜来吃小孩，被这幻化的长河所阻。恰在那时，烛龙灯因这画牌引动神庙中的神力，从八千年的沉睡中醒来，催动烛龙舟，将这几匹马妖、风无语与何准带走。偏偏三马正趴在地上听河底的动静，一时不及站起，被落在后面。

烛龙灯将他们带入河底，将慈航道人的传承交予何准，又抹除了他们这一段的记忆。

因此三花之外的那几匹马妖，虽也因此得了一些好处，却已不再记得，连这条幻化之河和那条烛龙舟，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程思渺忽然跳了起来，窜到三花的身边，足尖一挑他肚皮，将他挑飞起来：“你起来，我不许你趴着！”

却是她忽然记起，马都是站着睡觉。这三花趴在地上，原来是在偷听！

她修为既高，力气便大。三花也不敢抗拒，被踢得一飞老高，又落回地上站住，只是冲着程思渺露出大牙傻笑。

忽听何堪虚道：“孙师弟，何师妹，有人来了！”

荒山野岭的，少有人至。孙雷与程思渺正了神色，向四下看去。但见有四人自东步行而来，行的颇快，一步抵得常人十余步，较之奔马也不遑多让。眼见得这四人越来越近，便要来到跟前，却听“哎呀”一声，却是有人摔了一跤。其余三人也不去扶他，就站在一旁相候。

待那人起身，四人又再前行，这才到了面前。其中为首一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了一件青灰色的单衣，已经洗到发白。头上插了一支普普通通的木簪，挽住发髻。脚下是一双厚实耐磨的芒鞋，也不知是用何种藤草织成。这人眉头一直锁着，似有愁容。

另外三人，两男一女，都在二十岁上下。那女子上身一件藕荷色短打，下身配了一条渐变靛蓝的百迭裙，腕上系了一条五彩丝线，手中还挎了一个花蓝。

剩下两位男子，有一位穿的是一件青布长衫，衣角绣着褪色的墨竹纹，腰间却挂了一个竹筒做的水壶，上面刻着“节用”二字。

另一位男子穿得甚厚，看去似一件不知用几层单衣缝成的护甲。适才跌倒的正是这人。在他跌倒之时，何堪虚已看清他这衣服的背后，用朱砂写着一个大大的“危”字，却也不知何解。

为首的那男子抱拳道：“前面几位，可是神风门的同道？天衍宗石寒枫，在此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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