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白送我也不要

顾瑶利落地这一千斤猪下水分成三等份。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转头对周广良和春喜说道：

“你们俩把这些分好的猪下水送到四周邻居家，记住一定要说明是免费赠送的。要是遇到有人担心有毒，你们就当面吃给他们看，顺便告诉大家，昨天的中毒事件是有人故意投毒，公安已经在全力追查凶手了，让他们尽管放心。”

春喜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可要是这样说了，邻居们还是不愿意要怎么办？”

她的担忧并非多余，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跟自家性命比起来，这点免费的吃食实在算不上什么，没人愿意拿健康冒险。

顾瑶低头理了理盆沿的油纸，沉吟片刻后抬头道：“要是他们还是犹豫，你就告诉他们，要是真吃了我们送的猪下水出了问题，所有的医药费和治疗期间的伙食费，我们一力承担。”

有了这两重保障，她不信还有人能拒绝这送到家门口的东西。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春喜说的那般，即便说明是免费赠送，多数人家对猪下水还是避之不及。

顾瑶亲自带着一份猪下水敲响第一户邻居的门，开门的王婶一听是送猪下水，当即惊恐地瞪大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不要！你们家的猪下水有毒，就算白送我也不要！吃坏了进医院还不是要花钱，你们可别想害我们家！”

顾瑶早有预料，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将手里的搪瓷盆往前递了递。

盆里的猪下水收拾得油光锃亮，卤肉的香气顺着微风飘散，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婶子您看，这收拾得多干净。”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盆沿，声音清晰而笃定：

“昨天那事公安同志已经来查过了，是有人故意投毒陷害，跟我们家的东西没关系。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吃两块给您看？”说着便真要伸手去拿盆里的猪肝。

王婶慌忙后退半步，手在围裙上紧张地蹭着：“可……可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搞的鬼？平白无故送这么多肉食，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忍不住直往盆里瞟，喉结不停滚动，显然是被那诱人的香气勾动了食欲。

顾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从兜里摸出半截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婶子要是还犯嘀咕，我给您写张条子。”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一边写一边说道，“就写‘今收到顾瑶家赠送的猪下水，若食用后出现中毒症状，所有医药费、伙食费全由顾瑶承担’，我签字按手印，您看这样成不？”

女人紧盯着顾瑶递过来的纸条，又瞟了瞟盆里肥嫩的猪肝，喉结再次动了动。

这年头肉有多金贵不言而喻，猪下水虽说比猪肉还要便宜，可自己在家处理起来又腥又麻烦，做出来也难以下咽。

但顾瑶家卤的猪下水她吃过一次，香软入味，好吃得紧，要是真没毒……

“那……那我就收了？”她声音发虚，伸手想去接盆，手到半空又猛地缩了回去，“你们可别骗我，我家男人在地里干活累坏了身子，正等着这东西补补呢。”

“您放心吧婶子。”顾瑶把写好的条子递过去，“您要是还不踏实，等会看看左右邻居，他们要是收了，您再吃也不迟。”

王婶略一思忖，终于接过猪下水和纸条。

她虽然不识字，但家里男人以前在厂里当文书，认字识墨，到时候让他看看便知真假。

接下来的送猪下水的过程和顾瑶预料的一模一样。

挨家挨户敲门时，起初都是紧闭的门缝里递出警惕的眼神，有人甚至直接隔着门板拒绝，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可架不住顾瑶耐心十足地展示卤地喷香干净的猪下水，反复保证安全性，尤其听到“签字画押包医药费”的承诺时，总有人先松了口。

头一家接了盆，后面的便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犹豫着接过，嘴里嘟囔着“我先放着，等看你们家吃了没事再说”“可不是我要贪便宜，是你们非要送的”之类的话，手上的动作却诚实地接过了搪瓷盆。

送到最后一户杨大爷家时，老爷子正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上的火星明明灭灭。

见顾瑶递过搪瓷盆，他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爽朗地开口：“丫头，我信你。”

顾瑶认得这位大爷，他几乎每天都会去自家摊子买猪下水，而他的儿子正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杨康宁。

一股暖意瞬间涌上心头，她刚要说话，就见杨大爷站起身往屋里喊：“老婆子，把那罐腌好的辣椒拿出来，给丫头带回去！”

周大娘很快从屋里端出一个陶罐，不由分说塞到顾瑶手中：“拿着拿着，自家腌的，不值钱。”

顾瑶连忙想把罐子塞回去：“大爷，大娘，你们太客气了，真不用这样。”

杨大爷故意板起脸：“丫头你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大爷面子，大爷可要生气了。”

周大娘在一旁笑眯眯地帮腔：“丫头你就收着吧，我听老头子说了，公安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些搞鬼的坏人迟早会落网。”

顾瑶用力点头：“会的，一定能查清楚。”

送完最后一份猪下水，顾瑶和春喜、周广良回到院子里集合。

春喜脸上带着兴奋：“嫂子，还真让你说中了！那些人刚开始说什么也不收，可我们又是试吃又是保证，最后全都接过去了！”

顾瑶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墙角晾晒的卤料包，轻声道：“不是他们信我，是这日子太苦了，谁都舍不得错过这点实惠。”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大家都看清楚，我们家行得正坐得端，想背后搞鬼的人，趁早歇了心思。”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熟悉的拖拉机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顾瑶知道，这是张大壮和胖丫回来了。

她理了理衣襟，朝着门口走去，阳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场突如其来的投毒风波，不仅没有打垮她，反而让她更坚定了要把生意做下去的决心，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周广良看着顾瑶的背影，挠了挠头对春喜说：“嫂子可真厉害，换了我肯定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春喜连连点头，手里还捏着顾瑶写条子剩下的半截铅笔，心里对顾瑶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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