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我不及你
话还没说完，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响起了一声闷雷。
宁舒云顿时面色一黑，不满地瞪了老天爷一眼。
什么意思？
延年益寿都不行？
乔婉卿见世子妃面色突变，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但也并未伤心多久，反过来还安慰宁舒云，“主子，我还能留下意识见父亲一面，已经很满足了，您不必再为我忧心。”
乔大康也附和道：“是啊，世子妃大恩我本就无以为报，哪里还能再给您添麻烦？延年益寿我本不奢望，临死前能见到卿儿，我已无憾了。”
宁舒云仍旧眉头紧锁。
她明明有的是办法让乔大康活下去，几十年都是小事，三五百年都不成问题！
可看天道这德性，怕是几十年都不行！
宁舒云气恼得很，哪怕听父女俩接连安抚，也无法让她平息。
不能做到是一回事，能做到却不让她做是另一回事！
“主子，我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乔婉卿眼见着宁舒云身上气息不对，忙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紧紧看着她。
宁舒云深吸一口气，木着脸说：“我本有办法的……”
“主子，这就够了，够了……”
宁舒云凝望着乔婉卿，良久之后，才终于泄了气，沉声道：“我能为乔老爷去除体内的隐患，但您元气大伤，魂魄有损，寿命大打折扣，确实……时日无多。”
乔大康此时再听着，却没有之前那般难过了，还起身再次躬身一礼。
“但也没万圣宗说的那般严重，别说回乡了，您就是带着婉卿走遍大陆再回乡都绰绰有余！”
“主子？”乔婉卿听到这话，惊得站直了身子。
宁舒云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说：“这样，我再给乔老爷炼制些丹药，虽无法延年益寿，但能让您无病无灾，身强体壮。”
“不过这几天就还是留在开阳邸修养吧，待丹药制成，再让婉卿送您回乡。”
“主子？！”乔婉卿彻底听明白了宁舒云的意思，急急地握住宁舒云的袖子，眼眶中黑色水雾在打转，“您……您要赶我走？”
“说什么傻话！”宁舒云也有些别扭地笑道，“身为子女，在这紧要关头怎能不配在父亲身边？”
“可是……”乔婉卿知道宁舒云的计划，更清楚宁舒云此刻多需要帮手，她若在此时离去，主子怎么办？
宁舒云拍拍乔婉卿的手臂，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乔婉卿委屈又期盼的目光中柔声道：“我等你。”
说完，宁舒云头也不回地跑了。
只是这……这跑走的样子，怎么瞧着像是落荒而逃？
乔婉卿心中复杂的情绪骤然停滞，怔愣片刻后，破涕为笑，感激之情却愈发浓烈。
乔大康看在眼里，对世子妃感激之外，也多了几分真挚。
他的私心是想将卿儿带走的，却也尊重卿儿的选择。
没料到世子妃竟然主动提出让卿儿送他回乡——说是送回乡，可不就是让卿儿最后陪陪他吗？
卿儿能跟随如此明主，也是此生之幸啊。
落荒而逃的宁舒云反倒没有父女俩这般坦然，此刻她脑子一团浆糊，一瞬间连什么功法、修为都忘了，徒步跑回屋，推开门就纵身一跃扎进被子里，脸朝下把自己闷住。
屋内先是诡异地一静，接着趴在被子上的宁舒云发出一声尖叫，抓着被子一顿摇头晃脑。
天爷呀！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啊！
我等你？！
宁舒云，你自己听听你怎么说，你有这么说过话吗！
乔婉卿是你的傀儡！
需要她不就是一个想法的事儿？犯得着玩这套深情送别的样子吗！
丢人！
简直是丢人！
丢人丢大发了！
“舒儿？”
更丢人的事儿来了。
这一声轻唤近在咫尺，宁舒云身子一僵，浑身发烫，僵着脖子转过头，与侧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的霍逍泽四目相对。
“你——”宁舒云狠狠吸了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还大白天睡觉！”
宁舒云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猫儿，炸了毛一般地质问着。
霍逍泽微微蹙眉，做出一副很是委屈伤心的模样：“我在大理寺接连忙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得空回府补眠，舒儿怎的如此质问于我？”
“我……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我……”
伶牙俐齿如宁舒云，此刻又结巴了。
霍逍泽唇角弧度加深，暂且放她一马，关切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宁舒云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将方才与乔家父女之事说了出来。
也不知该如何说这样的自己。
好似两世为人，重生回来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倒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似的，无法坦然接受离别了。
又好似戴久了面具，假模假样时倒是比真情流露来得更自然了。
宁舒云自嘲地笑笑。
她曾见一些夺舍、借尸还魂秘籍中说过，若原来的灵魂未能清除干净，夺舍者是会被其影响，轻则性情大变，重则失魂失智。
她莫非也是因为重生归来，灵魂被原来的自己影响了？所以也变得幼稚了？
不应该啊。
上一世，她见过的离别还少吗……
虽然很多已经记不清了……
说着说着，宁舒云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最后更是苦涩地笑了笑，又陷入了沉默。
霍逍泽面上笑容消失，坐起身，主动将宁舒云揽入怀中，“舒儿，你做的很好，我不及你。”
“你在胡说什么？”宁舒云抬头，皱眉望着他。
霍逍泽微微勾唇，“若是我，乔婉卿只是我的傀儡，我并不会付诸真心。为了让傀儡全心全意为我做事，我可能会选择让其父留在京城调养，而不会放其与傀儡一同回乡。”
说到这里，霍逍泽的眸光暗淡了许多。
“虽是傀儡，但也如人一般有七情六欲，谁知道放他们离去，会不会就此背主呢……”
“婉卿不会。”宁舒云为乔婉卿解释，“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身上有我刻画的主仆契约，她敢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条。”
霍逍泽无声地笑了笑，指腹轻轻拂过宁舒云的长发，将几缕发丝缠在指间，顺着宁舒云的话说：“你看，你也笃定乔婉卿不会背叛你，所以我想，在乔大康去世之后，她会主动回来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说中了宁舒云的心思。
宁舒云怔了怔。
她确实……确实在担心，也有些矫情。
明明是傀儡，她一个指令就能让其跋山涉水也必须回来。
可她就是想让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自己决定回还是不回。
宁舒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个背影，一个个毅然决然离她而去的背影……
宁舒云用力闭上双眼，再次睁开，那些背影全都消散，“你说的对，婉卿会回来。”
“好了，不伤心了，我有些累了，舒儿不如陪我歇息一会？”霍逍泽顺其自然地搂着宁舒云躺下。
而奇异的是，宁舒云还真顺着躺下了。
刚躺下去还没热乎，宁舒云又猛地坐起来。
霍逍泽双眼不由睁大了些，紧紧盯着宁舒云，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谁知宁舒云却义正言辞道：“我没有伤心！我只是想着身边少了个人，不习惯！”
霍逍泽微微愣了愣，心里竟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落下的手又不着痕迹地回到了宁舒云的肩头，笑道：“是的，总会有些不习惯的。只是，舒儿，我真的累了，能歇息吗？”
宁舒云这才发现霍逍泽脸上的疲倦，有些愧疚，下意识就顺着霍逍泽手臂地力量躺下来，顺顺当当地窝在了霍逍泽的怀中。
半晌后，宁舒云又猛地睁开双眼。
不对！
她怎么就同霍逍泽一起睡下了？还还还……躺下得如此自然！
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宁舒云又想坐起来，可想到霍逍泽满脸倦色，还是忍住了，并且还调动神识为霍逍泽梳理内息，让他睡得更加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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