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父子
夜深，霍逍泽终于苏醒，一醒来见到的不是宁舒云，而是安然无恙坐在床边的父亲。
霍逍泽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瞪着双眼愣愣地望着肃王，难得露出几分懵懂少年样。
肃王望着与记忆中差距极大的儿子，心中愈发酸涩，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阿泽，这些年辛苦你了。”
熟悉的声音令霍逍泽心中一震，看着父亲落泪，怔愣的双眸中也迅速积蓄泪水，就这么愣愣地落泪。
肃王心更痛了，搭在腿上的手紧紧攥住衣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阿泽，为父昏迷多年，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你能跟我说说吗？”
卧房内是独属于父子的时间，酸涩又不失温馨。
皇宫之中的另一对父子，此时却心思各异。
“太子，青达院之宴期间为曾出现过怪物，此事你可知晓？”皇帝一边喝着茶，一边问，看起来很是随意。
这只是皇帝的态度，不代表太子正能这么想。
早就知道会牵扯此事，太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当皇帝说出这句话，太子就已经跪趴在地，双手将折子呈上，“父皇，此事是儿臣对属官约束不当，涉事二人均已认罪，儿臣也已经将他们看管起来，等候父皇发落。”
皇帝看了眼太子手中的折子，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你是早就知晓此事，还是因此次青达院比武才有所察觉？”
皇帝问得直白，倒给太子来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意料之外的问题，太子根本没有准备。
太子的头低得更低了，额间冒出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滴落，“回……回父皇，当初儿臣听到过一些事，只是儿臣愚钝，并不认为这世上有这种骇人听闻的怪物，也就放任了底下属官敷衍了事，是……是儿臣太过信任他们，才给了他们机会。”
“请父皇责罚！”
太子俯身，额头贴地，双手手肘还撑起来，依旧捧着折子。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十分虔诚恭敬。
皇帝也不是会仅凭一个姿势，就相信太子，但如果这是太子想要的，皇帝不介意给他。
皇帝放下茶盏，叹息一声，将太子扶了起来，“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责罚于你？此事说来说去也是你手底下这些人太过蠢笨无知，既然他们这般无用，就都换了吧。”
太子还是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糊弄过去，一听这话，刚刚扬起的笑容又僵硬了。
都换了？
他刚刚才培养起来的肱骨，说换了就换了？
他交出来的这两个，一个是心术不正，一个是心并不完全想着自己的，所以才给的毫无负担。
可父皇若要让他把所有人都换了，那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父皇，儿臣手中也并不全是庸碌无为之辈，不如……”
太子开口求情，皇帝却是摆摆手，“不行，你是大周太子，是大周未来的天子，如今的东宫属官，就是你将来的左膀右臂，可马虎不得。”
“你放心，朕会为你重新挑选一批更好的属官。”
皇帝一锤定音，太子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由皇帝亲自挑选，这样是换到其他国家或寻常百姓家，做儿子的自然欢天喜地。因为这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和照顾啊。
但这里是大周，坐在太子面前的，是疑心最重，权柄最强的皇帝。
他挑选出来的人，不就是眼线？还能成为太子的人吗？
太子不甘心，咬了咬牙道：“父皇，这些属官之中，也有跟随儿臣多年，忠心耿耿之辈，就这么放他们归乡或还朝，儿臣有些不舍，不知可否允许儿臣留他们在身边做个客卿？”
皇帝在这事上倒是表现得大方，“你高兴便好。”
“多些父皇。”太子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但心里仍然有些不满。
皇帝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太子的不满，还是另有原因，竟然叹息一声，难得亲近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这个大周早晚都是你的，你明白吗？寰儿。”
寰儿。
太子都有多少年未曾从父皇口中听过这个称呼了。
寰。
霍承寰。
这是他的名字。
从他被立为太子起，这个名字仿佛就被丢弃了，连当初对他的出生充满期待的父皇，都不再叫过这个名字。
太子自己都有些忘了。
一时间，霍承寰也有些恍惚，喃喃地说：“父皇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孩儿了……”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竟然也罕见地出现几分温情。
皇帝再次叹息一声，双手搭在腿上，抬头遥望着殿门外宽阔的宫墙，意味深长地说：“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无情，却也会被唾弃，帝王深情，同样有人斥责一声软弱。”
“寰儿，若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皇帝这话问得极为危险，让沉浸其中的太子猛地惊醒，久久未能答上话来。
皇帝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叹息的声音似乎带着失望，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行了，你回吧，东宫属官调换，你还有的忙的，先回去歇歇吧。”
“谢父皇。”太子同样怔愣片刻，才站起身，朝皇帝躬身一礼之后，才离开大殿。
待太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皇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提防着，果真事无情帝王家。”殷不悔从角落里走出来，嘲讽道。
皇帝头也没回，“你亲手养大，手把手传授功法的弟子都被你当成棋子，国师大人也不遑多让啊。”
殷不悔不以为意，“所以你们凡人才虚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揣测来揣测去？”
“你不懂。”皇帝只回了这三个字。
殷不悔嗤笑一声，没有再继续怼皇帝，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你所查到的东西就那些？”
皇帝已经将能查到的，有关宁舒云及其生母的消息交给了殷不悔。
很显然，殷不悔并不满意。
皇帝却觉得自己给出去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反唇相讥道：“国师这是怪朕让万圣宗与太和宗联手查案，借题发挥了？”
殷不悔藏在兜帽下的脸色微变，转而笑道：“皇帝说笑了，拔都王这件事的确是万圣宗的疏忽，况且怪物出世，太和宗有替天行道的职责，皇帝请他们出手，并无不妥。”
“太和宗有这个职责，你万圣宗没有吗？”皇帝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意。
同样是修真界的宗门，曾经皇帝对万圣宗有多推崇，现在就有多觉得万圣宗像邪门歪道。
殷不悔对皇帝的质疑理直气壮，“不同的宗派都有其不同的立世之本。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替天行道的太和宗，还需要什么万圣宗呢？”
“本座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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