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六章 算计

莫鸿很想说不可能，即便那些死士不是他训练的，可他清楚其间的每一个环节，更知道那些人的名字。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了。

玹卿都能从楚州城的地牢里逃出来，他身边那些人的本事，只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伪装成一个死士，又有何不可？

莫鸿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所以，县主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叶漪凰再次倒了一杯茶，送到莫鸿手边，“将军不如先喝了这杯茶，咱们再往下说？”

视线在茶盏上扫了一眼，莫鸿抿了下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他抹去嘴边的茶水，“咚”一声，茶盏磕在桌子上，他问：“现在呢？县主可以说了？”

叶漪凰颔首：“先跟将军说一声，这茶水里，我放了蛊虫。”

帐内烛火忽地一跳，映得莫鸿骤然扭曲的面容愈发骇人。他五指深深抠进檀木案几，硬生生抓出五道裂痕，木屑刺入铁甲缝隙也浑然不觉。

“县主好手段。“他齿间溢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脖颈处青筋如蛛网暴起，“竟用这等阴毒伎俩对付同袍？“

叶漪凰指尖轻转，那只赤红蛊虫顺着她素白手腕游走，在烛光下忽隐忽现。仔细看去，虫身竟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宛如淬了血的细针。

“此蛊名"同归"。“她忽然将蛊虫悬在莫鸿眼前三寸，“将军若起异心，它便会在您心脉上跳舞。“

话音未落，莫鸿突然剧烈抽搐，一口黑血喷在案几地图上，正淹没了标注“黑松林“的墨迹。

帐外传来亲卫紧张的脚步声。叶漪凰广袖一拂，蛊虫倏地钻回袖中。莫鸿顿时瘫倒在地，铁甲撞击地面的闷响恰好掩盖了亲卫的询问。

“本将无事！“他强撑着厉喝，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抬头时，他看见叶漪凰正用帕子慢条斯理擦拭他吐出的血迹，那方素白锦帕上渐渐绽开一朵墨梅般的血痕。

“将军现在可信了？“她将染血帕子叠成方正小块，“您也别太生气，玹卿身边还有个比我厉害的蛊师，给您下蛊，也只是防患未然。还请将军见谅。”

莫鸿猛地拍案而起，檀木案几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他额角青筋暴起，铁甲下的肌肉绷得死紧，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叶漪凰！“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本将戍边十余载，便是太子也未曾如此折辱于我！”

他下意识要拔剑，却在手指触到剑柄的瞬间浑身一僵——蛊虫在血脉中游走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松开手。

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颌处凝成水珠。

“将军息怒。“叶漪凰不紧不慢地斟了杯茶，“这"同归蛊"最是敏感，您越动怒，它便越欢实。”

莫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重坐回椅子上，铁甲与木椅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很好。”他冷笑连连，眼中寒光闪烁，“县主既然不惜用这等手段，想必所求非小。说吧，你到底要本将做什么？”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是要把扶手捏碎。

叶漪凰浅淡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希望将军能马上修改验令，并派人送到边关。”

当听这话，莫鸿突然嗤笑一声。

“就这？”他眯起眼睛，像盯猎物般盯着叶漪凰，“若只为这个，值得你大费周章？”

叶漪凰轻叹：“没办法，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段，希望莫将军能理解。”

“理解！”莫鸿咬牙切齿，怎么不理解，这人都给他下蛊了！

他冷笑一声：“只是，县主又如何肯定我派人过去能赶上？毕竟玹卿到现在已经‘掉崖’十六个时辰，若我是他，早就赶到边关了。”

他突然前倾身体，铁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从断魂崖到边关，最快的记录是九个时辰！“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漪凰：“而且——”

他故意拖长声调，“你既不信我的死士，又要我派人传令？县主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莫鸿的声音越来越冷，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双手撑在案几上，身体前倾，像一头随时会扑出去的猛兽，却又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

“来得及。”叶漪凰纤细的手指轻点地图上已经模糊的“黑松林”三字，指尖沾了些许墨渍。

她抬眸时，烛火在眼底跳动，“玹卿带我到断魂崖时，身边只有死士。乌力和哈努都不在，他不可能丢下他们独自离开。”

莫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盯着叶漪凰的手指，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在桌上轻敲，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

“最大的可能是，”叶漪凰忽然停下动作，抬眸直视莫鸿，“玹卿在等那两人汇合。而且，”

她的声音轻了几分，“他身边的死士折损大半，没有哈努和乌力，他走不远。”

莫鸿沉默良久，指节在桌面上叩出沉闷的声响。叶漪凰见状，忽然起身，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莫将军，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您不便安排，我亲自去。”

“站住！”莫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如触电般松开，蛊虫在血脉中游走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收手。他眼神阴鸷：“你去？”

叶漪凰点头，眉宇间染上几分焦灼：“眼下只能我去，请将军莫要阻拦！”

说罢，她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行！”莫鸿想也不想地横跨一步，铁靴重重踏在地上。话一出口，他突然愣住，转头看向叶漪凰。

方才还神色焦急的女子，此刻嘴角正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莫鸿咬牙切齿，铁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个县主，竟使这等下作手段！”

叶漪凰轻轻拂袖，将大氅重新披好，唇边的笑意更深。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她微微颔首，“莫将军，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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