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旧识
相比于侯府的春宴，景国公府的满月酒，更加热闹。
席面设在南苑的翠湖中心亭，临水的阁上，是身着碧绿长裙的舞姬们，正凌波而舞；湖畔庇荫下的乐班，奏着丝竹，借着水音传来，缥缈如仙。
各所庭院入目皆是贵人，三三两两聚着，外面的多是爱玩的姑娘小姐，年轻些的公子，或坐在亭子里说话，或在园子里赏花游玩，或凑在一起投壶猜字；命妇主母们都凑去了后宅国公夫人那吃茶；男人们多聚在湖心那边，等着讨酒；
府内下人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托着盘子，捧着点心，一列列穿在人群中进进出出，时不时还要被管事的叫去边上，骂上几句，是一番鲜活的大宴席卷。
“兰姐姐，这边！”
聂氏今日的梳妆尤为正式，此刻正捏着团扇从阁中对二人招手。
兰稚被带着去了后园，打眼一瞧，上次在侯府赴宴的几个，今日差不多也都在这呢，都是些脸熟的。
也不知是否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今日看见兰稚也来了，这些人并无意外，也没为难，而是假惺惺地拉着她一同说笑，似全然把先前合伙拿她取乐的事给忘了。
聂氏用扇子半掩着脸，凑近兰锦慧：“公公说，等散席后把人带去后院瞧瞧。”
“那今日……”兰锦慧不确定。
聂氏摇头：“她那脸还没好利索，今日不留。公公的意思是，看看身段，别是个呆傻的。”
二人相继偷偷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还偷偷摸摸的，也不给姐妹们一起乐乐。”有人见她俩私下闲话，凑过去问。
聂氏用手肘暗暗碰了兰锦慧一下，两人默契道：“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家宅里那些琐碎的事呗。”
“聂妹妹，我听说……”
有个年纪稍长的黄杉娘子话说一半，又看了兰锦慧一眼，似不想说了。
“都是姐妹，有什么说什么，刘姐姐瞧我做什么？难不成要背着我？”兰锦慧在那刘娘子身上轻拍了一下。
刘娘子笑了：“哪能啊，也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听说……九亲王家的那位，从邻国和亲回来了，你们国公府与九亲王一向亲近，这次大宴，国公府可请了人来？”
刘娘子借着喝茶作掩，没看兰锦慧的表情。
可兰稚瞧见了，兰锦慧上一刻还得体的笑貌，忽而就乍青了起来，很是难看。
聂氏有些尴尬地同样看了兰锦慧一眼，假意笑笑：“帖子倒是下了，郡主她……才刚刚丧夫，想来心结难舒，正处悲痛之中，不爱出来走动，也是情理之中。”
话音刚落，聂氏被被不声不响地打了脸，有人忽道：“不会吧，我刚才来时还看到九王府郡主的车驾在外呢，人指不定都到了，只是不爱往我们这群闲人里钻吧？”
“来……来了吗？”
聂氏有些懵，招手唤来丫鬟前去打听，没一会儿，人回来了，俯首禀报：“郡主是来了，正在国公夫人院里，和其它夫人们说话呢。”
这从头到尾，兰锦慧一言未发，脸色也是越来越深，只闷头喝了两盏茶，来展现她的不悦。
许是瞧出兰锦慧的反应，聂氏忙安抚：“兰姐姐别怕，她都是嫁过人的了，私下说句大不敬的难听话，是死了男人的寡妇，你家大公子与她的事，早就过去了，你且宽心就是。”
兰稚在边上听着，忽听那聂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刚回来的郡主，与齐宴清有关？为了能听清楚，又稍稍往前挪了两步。
兰锦慧却是半点不背人，骤然提声：“我有何怕的？便是当年，我夫君与她也没什么，如今我才是侯府的长媳，我还怕夫君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女子，休了我这个正妻再娶不成？”
“哎呀，兰妹妹说的是，消消气，消消气，大家不过闲话，倒惹得妹妹不悦了，是姐姐不好。”刘娘子装模作样地递了盏茶过去。
兰锦慧刚要接，花影后就飘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还说大家都去哪了，原来都在这里热闹呢。”
众人面面相觑，忙起身行礼：“长宁郡主。”
兰稚随着大众行礼，期间悄悄抬脸看了看，那女子音貌明艳，云鬓花颜，身形高挑柔美，回礼时稍欠身姿，姗姗如柳，无论是仪态还是气质，都远超旁人，是一眼就知涵养与出身的千金贵女。
“大家不用拘着，我就是来凑个热闹。”长宁郡主李嫣大方笑了笑，绕过人群，缓步向兰锦慧走了过来。
“锦慧……妹妹。”
她亲手把兰锦慧扶了起来：“我比你大了半岁，便自作主张，叫你一声妹妹了。”
兰锦慧虚欠了个身：“民妇不敢，兰家小门小户，可当不起郡主这一句妹妹，民妇有几个胆子，敢同王府攀关系？”
李嫣目视着身前矮着半个身子的兰锦慧，扯了下唇角：“宴清呢，没和妹妹在一起？”
兰锦慧眉眼一颤，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公然叫自家夫君名讳，这是摆明了的挑衅，
可她再不满，也不敢真的对这位郡主出言不逊，只能强撑着笑：“夫君公事繁忙，今日不得空来。”
“是吗？”
李嫣抬声问了一句，旋即指向另一边园子：“可我刚刚过来时，明明瞧见宴清身边的东来也在。”
兰锦慧拧着眉，满面茫然，她自知齐宴清不喜欢国公府，这里的宴席是能不来就不来，今日也是早早推了的，怎会又出现在此？
可瞧着李嫣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她心里也没了底。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孙姑姑去瞧瞧，李嫣看向她身后的目光，就含满了笑意：“正说着你，你就来了。”
兰稚跟着兰锦慧与众人一同回头，只见齐宴清真的来了。
却还不等兰锦慧说什么，这位长宁郡主就先行走了过去，十分熟络亲昵地与齐宴清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娇责：“还当你不来了呢。”
齐宴清看见她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脚步也僵滞于原处好半天，似在努力平息着什么……
“宴清？”李嫣当着兰锦慧的面上，晃了下齐宴清的衣袖，“多年未见，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兰稚也算看明白了，这长宁郡主对齐宴清的意思，昭然若揭。
在此之前，兰稚从不知，还有这样个女子会出现，其实心里对他们的过去一点不感兴趣，只是不知齐宴清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若是仅瞧这会儿，齐宴清那眸中不断暗涌的情绪，可是对兰锦慧从未有过的，不知怎么，兰稚忽然有了丝丝危机感，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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