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客人
侯夫人没说话，那云阶刚要开口，又被侯夫人给阻拦了，一副故弄玄虚地模样。
兰锦慧思来想去，忽而笑了：“我知道了，定是表兄家新妇马上要入门，母亲这个做长辈的，为小两口惦记着呢。”
侯夫人愣了下，与云阶对视一眼，目露失望。
云阶有些着急，刚准备把暗示表现得再露骨些，好巧不巧，偏齐宴清这个时候回来了，只能作罢。
侯夫人知道，兰稚有孕的事，除了她和齐宴清，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兰稚自己，所以，她不能做得太明显。
兰稚到的时候，是三个人在等她一个，一时羞愧，忙行礼：“兰稚来晚了，还请侯夫人莫怪。”
“无妨，刚是这个时辰，坐吧。”
说是家宴，实际上只有她们四个。
这桌上的四人，也心照不宣地知道，这顿饭，算是在他们之间，认了兰稚这个没有名分的妾，再说难听点，就是个不被认可，但又不得不认的外室。
饭桌上，侯夫人的嘘寒问暖，令兰稚有些不自在，几番起身谢礼，都被侯夫人给按下了。
兰锦慧看得好笑，在边上娇怪：“没办法，我这妹妹小家子出身，除了谢恩，什么都不会，母亲别见怪。”
“五姑娘知礼懂事，无妨，只是一家子吃饭，不必这样拘束。”侯夫人和善地笑着。
可那“一家子”三个字，在兰稚听来，却格外地好笑刺耳，这桌上，除了自己，可不都是一家子么。
齐宴清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往兰稚的碗里夹着菜，有时还会把她随便就近夹去的几样，抢回自己碗里去。
兰锦慧瞧着他的举动，耐着心中的醋劲儿，把齐宴清从兰稚那挑走的那些，都夹去他碗里，柔声讨好：“从前也不见夫君喜欢吃这些？”
齐宴清蹙眉，默默放下筷子，看向侯夫人：“怎么不吩咐厨房注意些？”
侯夫人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侯府诸事多，这些小事哪里记得，许是忘了，下次我吩咐一声就是。”
母子二人打着哑谜，也只有他俩清楚，齐宴清挑走的，都是有孕之人不能碰的东西。
“侯夫人，有客。”云阶进来通报。
“何人？”
“长宁郡主和……”云阶看了齐宴清一眼，低声道，“和承王殿下。”
侯夫人还从未见承王主动来过侯府，有些受宠若惊，忙撂下筷子道：“快请去正堂！”
“去正堂做什么，我倒是瞧着伯母这热闹呢！”
李嫣也不等通传，自顾自就带着丫鬟跟承王走了进来。
只见她看都没看旁人一眼，快步走到侯夫人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笑：“这是家宴吗？这么说，我和三皇兄来的倒是赶巧了？”
“侯夫人。”
承王倒不似她这般无礼，站在门前，捏着折扇，同侯夫人行了个礼。
只不过那举手投足间的傲慢姿态，一点也不像是刻意拿捏出来的，而是骨子里的东西，就算是行礼，也给人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承王殿下，长宁郡主。”
兰稚也跟着侯夫人他们起身回了个礼。
“正好，我和三皇兄还没吃饭，不知伯母方不方便添两双碗筷？”李嫣哪是真的询问，人都坐在这了，不过是在下令。
侯夫人赶紧吩咐厨房再添两副碗筷，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了，重新添置些菜来。
“那看来，是要给齐兄和侯夫人添麻烦了。”
承王说笑着坐在齐宴清身边，目光浅浅将桌上的人扫了一眼，最后不出所料地落在了兰稚脸上：“这位就是……兰稚姑娘？”
“殿下。”
兰稚起身行礼。
“坐，坐。”
承王点了点她的位置，眸光另有意味，用扇子遮挡，小声对齐宴清笑：“这样一瞧，我倒是理解了齐兄当日之举，半点也不算冲动。若是这样的美人儿糟了难，换了我，就是把那国公府拆了，也不未过。”
齐宴清皮笑肉不笑地回：“殿下就别再笑话臣了。”
要不是被承王这一说，李嫣压根儿没注意到这桌上还有兰稚，顺着他目光往旁边一看，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摆正了身子睨她：“伯母，这位姑娘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是我儿媳娘家妹妹，兰稚。”
“就是那个四品小官，兰家？”李嫣从嗓子眼里哼出了这几个字来。
兰稚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觉察出身边的兰锦慧，私底下把铺桌的锦布，拧紧了一大块儿。
“这样身份家的人，也配同本郡主和皇子坐在一桌上吃饭？是抬举了兰家，还是侮辱了皇家？”李嫣的目光咄咄逼人。
齐宴清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就不知被谁在桌下踢了一脚。
兰稚没等别人开口，自己退去桌旁，行了个十分夸张的叩拜大礼，言辞如履薄冰：“郡主说得没错，兰稚身份低微，原也是承蒙侯夫人大度不嫌，方得上桌。可郡主方才说的，好像不止是奴婢，而是兰家……”
“是又如何？”
兰稚咬了咬唇，把头磕在地上：“请郡主和殿下恕奴婢死罪，不是奴婢不愿走，而是奴婢的长姐是兰家嫡女，更是侯府嫡长媳，若按照郡主所言，是不是也不能在这张桌上吃饭了？”
“另外，奴婢的父亲刚刚升任为光禄大夫，前些日才被陛下在宫中赐宴，与陛下同席，可见陛下并未觉兰家侮辱了皇室。”
“若奴婢今日走了，长姐也得跟着走，传出去，唯恐叫人依着郡主所言，承认了陛下抬举兰家，岂非是暗指陛下识人不清？此等死罪，奴婢断断不敢！”
这话一说完，堂中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唯有齐宴清松下肩膀，暗自笑了。
原本还担心这丫头被欺负惯了，性子软，别人赶她走，她又要躲起来偷偷自卑，谁知竟将圣上给搬了出来，噎的李嫣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趁着李嫣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兰锦慧倒是来了气焰，乘胜追击，主动起身把兰稚扶起来，同李嫣行了个礼：“郡主说的是，我们姐妹二人，自是入不了皇家的眼，可您忘了，这里是侯府，我兰家吃的，也是侯府这碗饭，不是王府的。”
“我这妹妹出身是不怎么好，可好歹，也是我侯府的客人。我公公是威远将军，婆母是侯府主母，夫君更是清流显赫的侯府嫡长子，他们都没说不准我姐妹二人入席，我们便没有给旁人让位的道理。”
兰锦慧好歹是侯府长媳，说起话来多少比兰稚有些底气，她虽避讳，但也自小长在蜜罐子里，从不真正害怕这些强权，就是跟着侯夫人入后宫朝拜时，也从未在怕的。
“你坐这。”
兰锦慧把兰稚按着肩膀坐下，自己也坐了回去，看似在同兰稚说话，实则是说给那李嫣听：“妹妹刚刚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们兰家连天子的桌都上得，还有什么席面是坐不下的？”
“况且这里是侯府，主母尚在，若有人要在这侯府之内，做了老将军和我婆母的主，还劳烦去大内请个旨，若圣上说，与郡主王爷同桌而食有罪，我们自会谢罪离开。若没有，妹妹安心坐着就是，任谁啊，也没这个权利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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