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求全
“回来！你给我回来！”
就在兰稚一手推上门面时，兰仲和还是慌了，紧忙叫住了兰稚。
兰稚慢腾腾地转过身：“父亲是同意了？”
兰仲和气不过，却也实在害怕逼急了兰稚，她把自己的丑事给透露出去，只能暂且把人稳住：“你想让你阿娘入府是吗？”
“是。”
兰稚强调：“除了阿娘，我不会记在任何人名下。”
兰仲和撑着桌案，深深吸了两口气，哼笑道：“好，那你给我去正院里跪着，就算是做姿态，你也得给我做足了再说！没得叫人以为我兰家的大门，是谁都能进的！”
兰稚想了想，确认道：“是不是只要我跪了，父亲就答应让我阿娘进府。”
兰仲和缓缓起身，抖了抖官袍：“没错，跪到我满意为止。”
兰稚别无二话，从里面出来，就转去了院中，笔挺地跪在地上。
见兰锦慧与兰母从廊角处出来，看样子是兰锦慧已经把此事同她商议完了。
兰母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兰稚，那通红的眼睛恨不得化一把刀子，往她身上戳几个洞出来。
是雨后的晴天，这正午当头，偌大的太阳定在头上，没一会儿就晒得兰稚脸色发白，身上层层渗着虚汗。
幸好还未至酷暑，有几阵风吹来，顺带将堂内的交谈声，也带了出来。
“想让孙氏进门，夫君是当我死了？”兰母的声线略微发抖。
兰仲和经久未语。
兰锦慧在边上劝：“母亲，不过是给那孙氏一个院子而已，咱们兰家还差……”
“住口！”
兰母恼道：“亏得我把你养这么大，吃里扒外的东西！那兰稚一个私生女，都知道为她娘的体面这般委曲求全，你可倒好，为了你自己，想让你娘我受了这个气？”
兰锦慧哑口无言半天，有些不情愿地嘟囔：“女儿知道此事委屈了母亲，可母亲为女儿算了这一辈子，还差这一次吗？万一兰稚的事吹了，她贼心不死，再惦记上宴清该当如何？宴清是被那小贱人勾了魂儿的，母亲就不怕有朝一日，我的地位不保吗？今日你们不应，那小贱人记了仇，他日真攀了高枝，必当回来报复，有你们受得！”
“这么大个兰家，还要怕她一个私生女不成？她……她和那孙氏，算什么东西？比兰家的奴婢还不如？我乃兰家主母，可自行发卖了她们！”兰母拍着桌案不服。
兰锦慧也燥了：“母亲别光说啊，早怎么不把这对儿贱人母女发卖了去？那兰稚都老侯爷面前得了脸，现在说这些，除了快快嘴，还有什么用？这事闹出去，不仅我和母亲丢脸，父亲的官声，兰家的前途，母亲也得想想才是。”
兰母怔了许久，才嗤笑着哽声：“好啊，好啊，如今连我亲生的女儿，都帮着一个外室，劝我容下她？那还要我这个主母做什么？干脆叫你爹把我休了，续那孙氏为正妻，让兰稚与你一样，做兰家的嫡女，同你平起平坐算了！”
“月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岂会为了一个外室休妻？”
兰仲和见兰母越说越激动，不得不讪讪开口：“慧儿这么说，也是为了她的父亲，为了兰家着想，不过是给那孙氏一个院子而已，日里不叫她出来走动，碍不着你的眼。”
“兰稚的婚事，威远侯都点了头了，他叫慧儿回来同我们商议此事，这说明侯爷也要这个面子，若我们不肯，岂非是扫了侯府的颜面？齐家老二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他不肯罢休，难不成要侯爷一个外人，亲自同你我提此事？你叫我这张脸往哪放？”
兰母不屑：“知道没脸，当年就不该惹了这些祸端！现在倒好，不仅要我为你受气，你那好女儿，还要把我女儿的家搅成一滩浑水，就算是有什么，也都是报应！”
兰稚没听到兰仲和再说话，只听到内里传来砸杯子的声音，紧接着，是这一片沉默，和那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倒显得外面的蝉鸣十分聒噪。
兰稚跪在这日头底下的石砖上，夏日里衣服本就单薄，那一层纱衣贴在地面上，与赤腿跪在这没有任何区别，加上烈阳炙烤，似被碾碎了皮骨，稍稍一用力，膝盖就针扎似的疼。
路过的兰家下人三三两两，走在庇荫的廊下，瞧见正院里明晃晃地跪着一个人，从一早，到傍晚，几次打晃瘫倒，又重新爬起来跪着，厅里却无一人出来传话，也无人问津，下人们都忍不住七嘴八舌，拖慢脚步，在她看不见的边上指指点点。
傍晚时，太阳将落，兰稚只觉眼前昏沉发黑，胃里一阵瑟缩的恶心翻腾，膝盖麻木到没有血液流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她整个人也一如虚脱，摇摇欲坠。
远远看上去，兰稚的一张脸，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兰稚想问问什么时辰了，可一转头，头脑便是一片天旋地转，无意识地向后一仰，再次瘫倒在地。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并未没有倒在火烤般硬邦邦地地上，而是倒在了一身清凉的怀中。
是熟悉的气息。
“阿稚……”
来人低沉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心疼。
兰稚颤了颤眉睫，迷蒙的视线里，浮现出齐宴清那张清逸的脸，她想，一定是自己跪太久了，出现了幻觉。
“大公子？”
可当她抬手，切切实实触碰到那张脸时，才猛然清醒，触了针尖一般，紧忙瑟缩回来，从他怀中挣扎开，紧着喉咙低唤：“姐夫。”
齐宴清还未来得及抓住那只停在自己脸上的手，就已经从他的掌心里溜走了，可她那滚烫的指尖，碰到他面上的触觉，还是清晰可察。
齐宴清听下人说，她已经在这院子里，日头下，跪了整整一日，此刻来看，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看着虚弱至极，面无血色的兰稚，齐宴清那自认为沉下来的心，又狠狠翻了几翻。
他想说什么，迎面却传来了询声：“夫君，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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