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命数
兰稚越想越不对，从困意中竭然清醒。
虽说她未经过嫁娶之事，可好歹也听街坊四邻闲话过，女子出阁这一早，那耳根子都要被喜婆唠叨出茧了，各种规制礼数，非要念到滚瓜烂熟了不可，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可眼前这几个，怎么看也都是老人了，打从进门开始，除了行礼时动了动嘴皮子，从梳头到上妆，竟无一人教规矩，反而心不在焉，就连看兰稚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
兰稚默默将手里的点心放下，转头看向那几个喜婆：“天都快亮了，姑姑们不打算教教我成亲的礼制流程吗？”
喜婆们数目相对，紧张之色越渐加深，其中一年长些的，尴尬笑道：“啊，对，是该教，只是这会儿不急，这不是瞧着姑娘还瞌睡着，怕是咱们说了，姑娘也听不进去，不如先上妆梳头，试了婚服再……”
“侯府是不是有什么事？”
兰稚面色沉静，出言却是直截了当。
面对兰稚突如其来的询问，尽管她们很快就含糊了过去，可几人那闻言色变的反应，还是让兰稚看穿了。
“阿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问？”孙氏没注意喜婆哪里反常，倒是兰稚忽然异样了起来。
几个喜婆遮遮掩掩地打着哈哈：“姑娘……姑娘多心了，侯府能有什么事，来，咱们先把头面换上，姑娘要听规矩，咱们说给姑娘就是……”
“等等。”
兰稚按住那喜婆刚要取走的钗环，阻拦道。
“姑娘……”
兰稚将散落的发髻暂拢到肩后，起身面向那几个喜婆，矮身行了个礼：“几位姑姑有什么事还请不要瞒着小女，这样一来，小女自是无心配合，还请姑姑们如实相告，侯府，到底怎么了？”
“哎呀姑娘，说了是你多心，侯府这会儿布置着喜堂，等着迎姑娘过门呢！”
喜婆们是铁了心的要瞒着兰稚，见她有所察觉，不敢再疏慢，一个二个都开始忙活了起来，按着她上妆的上妆，捧盆的捧盆，讲规矩的讲规矩，乍一看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寻常，这才是女子大婚出阁前，该有的嘈杂和紧张。
可直觉告诉兰稚，她们越是这样粉饰太平，侯府那边就一定是出了问题，而她们能按时过来，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亦或是拖延时间，不叫她察觉异常。
兰稚心里疑云未散，但瞧着她们的样子，是不会把实话说出来了，也不敢说，所以她面上并未表露出质疑，倘装事了，继续配合她们梳妆。
天快亮时，兰稚借着起身喝水的功夫，唤来小汐，速速耳语一番。
小汐一脸诧色，未敢声张，放下东西后，悄声离开了木兰苑。
兰稚不作声色地观察着那几个喜婆，许是她们见兰稚没再多问，该干嘛干嘛，以为她打消了疑虑，逐渐卸下防备，其中一个频繁进进出出，像是去打探什么，每次回来后，都要给另外几个喜婆使着眼色，失望地摇摇头。
然而，她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兰稚看在眼中。
小汐从外跑回来，有意支开了喜婆们，竟也是同样失望地摇头道：“姑娘，天才刚亮，侯府这会儿还未开府门迎宾，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兰稚秀眉微蹙：“没见到阿春吗？”
“没有，但是好像……姑娘猜的没错，侯府不大对。奴婢守在附近观察了一阵子，前前后后出去好几拨人，行色匆匆，一个个急慌慌地，根本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倒像是要找什么。”
小汐刚说完，那几个喜婆也回来了，兰稚镇定摆摆手，示意小汐先不要说了。
“姑娘，时辰还早，你适才不是还困着，这会儿要不要眯一眯？”
那喜婆破天荒地主动问，全然没有任何大婚前的焦急感。
兰稚没说话，只顺应着起身，待走到内室时，才猛然转身问：“齐霄凌人呢？”
兰稚这一下，将几个喜婆打得措手不及，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个瞠目结舌，哑着嗓子谁也说不出话来。
瞧着她们的反应，兰稚的心也跟着狠狠坠了一下，一股凉意开始从心口往外散。
“他没在侯府，是吧？”
兰稚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逼问。
孙氏不明状况，却大为震惊，赶紧上前拉住兰稚：“阿稚，你……你说什么呢？你怎知……”
兰稚没回答孙氏，而是继续一步步走向那几个喜婆：“吉时马上要到了，侯府的迎亲仪仗都快来了，姑姑们还打算瞒着我吗？”
“这……这……”
那几个喜婆实在不知，兰稚是怎么发现的，可临行时上头特地交代过，万万不可叫这边知道了消息，这要是被新娘子知道，新郎大婚日不见了，一旦闹开，两家的颜面彻底没了。
所以，便是兰稚已经问到了她们跟前儿，这几人也咬紧了牙关，欲哭无泪地行礼：“姑娘诶，奴婢们就是个下人，您就别为难咱们了，既然侯府那边并未有什么异样，姑娘只管穿好喜服，戴好吉冠，等着成亲就是了，至于旁的，姑娘就……就别问了！”
看着她们满头大汗，一脸为难的样子，兰稚也知道，事已至此，为难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任何意义。
沉默片刻后，才摆摆手：“罢了，我不问就是。”
几个喜婆松口气，试探道：“那咱们……”
“你们先出去。”
兰稚进到内室，把门重重关上，似欲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不想，不听，也不看。
“姑娘！”
小汐不免担心，孙氏却深深朝着内里望了一眼，叹声拉着小汐：“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兰稚木然坐在榻上，脑中一片空白。
大婚日，齐霄凌，她的新郎不见了，会去哪呢？
兰稚想不通，也不敢深想，只是默默坐了许久后，才从袖口里拿出那张有些发皱的字条，颤颤摊开来看，上面的字迹还是崭新的。
明明昨晚他还按捺不住，差人传了这“遥以心照，切切思之”的字条，这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会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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