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错识
兰稚的话把齐霄凌给问住了。
他明明早就做好了解释的准备，甚至在回来的路上还在反反复复地捋顺，但当他看到眼前兰稚的脸，看到她那快要心碎的目光，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和她……”
终究还是兰稚先迈出了那一步，望向他开了口。
“是。”
齐霄凌没再隐瞒，直截了当地承认。
“就是那日，我和她都醉了，等我醒过来就已在她的房里，我跑回侯府，不敢面对她，更不敢面对你，我以为只要我躲着，只要我与她再不见面，就能逃避过这一切，就算躲不过，至少在你我成亲之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我闭门不出，对她避而不见，我知道你早就把我看穿了，可你我都默契的没有提及此事，我便猜到了，你同我一样，都想再努力一点，再往前走走……”
齐霄凌身子失重，枯坐在边上，眼神逐渐涣散：“可就在昨夜，我刚差人把写给你的字条送来兰家，卓清然就来了。”
“她说我若不见她，定会叫我后悔一辈子，我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见了她。”
“可她跟我说……”
齐霄凌没由头地笑了，那笑意里沁着满满的苦涩与懊悔：“她说她有了身孕，要我跟她走，如若不然，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然后自尽在侯府门前，一尸两命。”
当那“有孕”二字传进兰稚的耳中时，一股巨大的心痛感好像在她的胸腔处，猛然破开了一道口子，由着那刮骨般的风，哗啦啦地往里灌，呛得她喘不过气。
兰稚想着，或许从齐霄凌彻夜未归的那一晚，两人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只是谁都不甘心，偏要往这一团荆棘之上撞，非要撞到头破血流，撞到无路可走，才肯死心抽身。
一个贪心的人，从来都不甘于及时止损。
她想，或许这就是应有的结果吧。
“所以卓姑娘能让你回来与我继续成亲，是有条件的吧，而这条件，你也应了。”
兰稚脸色凄白，情绪上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唯她自己知道，问出这话时，一颗心麻木地快没了知觉，只能坐在桌边，假借倒水来掩饰她的摇摇欲坠。
事到如今，齐霄凌确实长松了口气，也不必再掩藏什么：“她知道我不会答应取消与你的婚事，所以她愿意退求其次，嫁为平妻。”
齐霄凌顿了顿，瞳仁微颤：“我答应了。”
“平妻？平妻……呵……”
兰稚将这两个字默默重复了两遍。
她捏着水盏的手，力道渐渐加重，迟钝将其送到干涩的唇边，抿了一口。
随着她咽下的动作，眼泪也自然而然地滑了下来，一颗接一颗地滴进杯子里。
她仓促低下头，不想哭，可心底已那股快要窒息的酸涩填满，怎么压也压不住。
兰稚眼泪掉下来的一刻，齐霄凌的心也跟着狠狠颤了几颤，好像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一看见她的眼泪，他就会慌，会怕，看不得她有一点难过。
可偏偏令她一次次掉眼泪，一次次难过失望的人，总是自己。
齐霄凌的愧疚与自责，在这一刻近乎达到了顶峰，想他自小长大，混账的事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却没有哪一件，是他打心里觉得不对的事，唯有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错了。
不是错在和卓清然的纠缠，而是错在一开始就不该纠缠着她，两个原本毫无交界的线，被强行扭在一起，看似缠在一处，实在却永远也摆脱不了那天水之隔的另一端，总是要被不断地向外拉，越绷越紧，待到断裂时，会伤的彻彻底底……
齐霄凌缓缓起身，走到兰稚的面前蹲下，抬眸看向她的泪眼，登着跟着红了双眸：“阿稚，阿稚，你听我说，只要……只要给她个名分就行，那一晚我和她都喝多了，她其实也……也没多喜欢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名分！”
“我们……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当做没有这回事，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阿稚，我们成亲，她说了，婚后她愿意留在侯府，你我仍是别苑另居，这和我们之前所计划的都是……”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落下，兰稚就是那根被人生生扯断的弦，再也绷不住地嚎啕痛哭：“可我不愿意！”
“齐霄凌，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明白吗！”
齐霄凌的半边脸还在酥麻，可令他错愕的，是兰稚此刻快要崩溃般的大哭，是那种积压了太久的无助和宣泄，痛彻心扉。
齐霄凌的心好像被无数根针齐齐刺入，密密麻麻地拧着疼，他拼命把眼前这个女子抱进怀里，饮泣道：“你知道嘛阿稚，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嘛！”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傻，只要你想知道，根本不必问我，可我想第一个告诉你实情的人，是我，不是别人，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兰稚挣不开他的怀抱，也无力去挣，只能从绝望的大哭，到最后快要干涸地空流眼泪，她脱力地伏在齐宴清的肩膀上，哑声开口：“齐霄凌，我还想问你最后两个问题……”
“好……”
“你有喜欢过我一点吗？”
“有。”
齐霄凌的声音在发抖。
兰稚释然笑了下，从他身前挣扎开，垂眸着蹲在脚下的他，凝着他那双通红的眼，又问道：“你一点也不喜欢她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兰稚闭眼点点头，一切已然明了，没什么好问的了。
齐霄凌咬了咬牙，忽而直言：“我承认，对她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的。”
“她与我性情相投，明艳，热烈，就像是突然在我的生命里燃起了一把火，将我的目光吸引去，可要往那把火里长久添柴，是要付出的代价，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爱她，我爱你。”
“是，我是个混蛋，父亲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畜生，哪怕我明知道自己已经在越界的边缘了，可我还是本性难改，没有拒绝她的撩拨，我以为我……我只是与她寻常吃酒聊天，没想到……怎么就这样了呢……”
“阿稚，对不起，终究是我把自己奋力争取来的一切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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