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铁心
“你还敢说！”
兰仲和气极，扬着巴掌又要过来。
不料这一次，兰稚并未像寻常那般，或埋头，或隐忍，而是顺手抓起桌边的一个盏子，连带着里面的茶水，猛地砸到兰仲和的脚下。
兰仲和哪里想过竟有如此过激的举动，吓得浑身一抖，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的瓷盏，好半天没缓过神。
兰稚根本不管脸上那巴掌的红印，只定定看着他：“父亲，原来你也听到了这些话啊，那您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那外面这些您所谓的‘传言’，哪一句不是真的？我不是兰家的人吗？我不是您的女儿吗？我阿娘重病在榻，我跪在外面求了您整整一夜，您才肯把钱给我，可从我阿娘出事到现在，您过去瞧过一眼吗？哪怕是问一句也好，可惜没有……”
“是，您是给了我钱，但这钱根本就不够买药的，我已经当了身上所有能换钱的东西了，可它还是不够啊！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叫我回来找你们，像个乞丐一样，在这大门前跪上一日一夜，再眼睁睁看着我阿娘挣扎离世吗？”
“什么兰家人，什么兰家的女儿，父亲当真以为我很想要这个身份吗？如果能让我选，我宁愿去做贩夫走卒之女，也不做你的女儿！”
“你……你……咳咳咳……”
兰仲和被气得直咳嗽，大夫人赶紧扶着他坐下，转而瞪向兰稚：“你说的这都些什么混账话！若无兰家，你和你那贱人娘，还有日子活吗？如今赖在兰家，有你们一口饭吃，还敢有其他奢求！”
“母亲，您就先别急着帮父亲解气了，先想想我阿娘中毒的事，要如何解决吧。”
兰稚将额前那缕被兰仲和打散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淡然地看着大夫人。
“中毒？什么中毒？”兰仲和还不知道实情，转头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遮遮掩掩地称：“没什么，不过是……不过是后宅的一些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兰仲和沉默片刻，其实不用多问也当能猜到，兰稚说的是孙氏，也听懂了孙氏并非吃坏了东西，而是中毒。
可他仍旧选择什么都没说，反而怒视着兰稚：“你还有力气在这顶撞父母是吗？我告诉你，既然外界已经传开了，我这面子已经被你这小畜生给丢光了，那干脆别要！”
“先前是为着你和齐家老二的婚事，才准你们母女入府，现在婚事没了，你俩还想赖在这兰家一辈子，既说兰家苛待你们母女，那我索性把这罪名给担了！你要钱，我给你了，从今以后我不欠你们母女，你们今日就给我收拾收拾东西，滚出兰家去！”
兰稚瞠目看向他，眼中蓄泪嗤声：“今日？难道您不知我阿娘尚在昏迷不醒当中，不知若她挺不过这两日，很有可能会就此离世？”
“那正好，别死在我这府上，脏了木兰苑不算，给兰家平添晦气！”
兰仲和恹恹摆手，根本不在乎孙氏的死活：“既然昏着，就抬出去，敢在我面前摔东西，你倒是长本事了，我便让你知道，这兰家是谁做主！”
兰稚闻言，低低笑开，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心窝处忽而绞着疼，她噙着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望向兰仲和，涩哑问道：“父亲，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或者说，你真的有心吗？你就一点都不会心疼吗？”
“哼，都是你自找的，来人！把那些药都给我丢出去，人也给我赶出去，从今以后，这对儿母女不再是兰家人，与我兰府没有任何关系！”
兰仲和不愿直视自己的不堪，可他每每看见兰稚，看到那双哀怨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想起年轻时的孙氏，一想到她，兰仲和会有一种永远没办法摆脱的谴责感。
那种感觉，就是照镜子，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丑陋和不堪，好像只有把这面镜子彻底给砸碎了，让他永远看不见，摸不着，才能得到心安。
兰仲和在那下令，大夫人在边上一言不发，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
本就想要寻个机会把兰稚母女赶出去，还以为黄姑姑下手太重，险些闹出人命来，现在倒好了，弄巧成拙，根本用不着他出手，兰仲和已经下了这个命令，这下怎么也算不到她的头上了。
一听说要把外头送来的救命药都给扔了，兰稚才回神来，拼命跑去门口，将正要出去传话的下人使劲儿推回去，张开双臂只身挡在门口，红着眼怒道：“谁敢去！”
“反了天了！把这死丫头给我拉开！”
兰仲和怒一拍桌，几个男丁就撸胳膊挽袖地凑上前来。
兰稚死死抓着门框提声：“如今日谁敢动我阿娘，大家就去官府见！我阿娘被人投毒，凶手至今不明，你们这么急着把人赶出去，难道不是凶手同谋吗？如我阿娘一己之身还不够，我便带着阿娘去府尹门前自尽！我倒要看看，这两条人命摆在这，兰家，是不是真的能撇清关系！”
兰仲和听得面如土色，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来：“呵，臭丫头，我好歹也是朝中大员，不是没读过书的傻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住我了？”
“所以想来您更应该知道，眼下您站的越高，越稳，这些闲言碎语，对您越是紧要。”
兰稚丝毫不给兰仲和反应的机会，继续提醒：“父亲别忘了，您还有东西在我手上呢，加上昨日郎中的证词，就算那府尹大人想与父亲官官相护，只怕不敢明目张胆地无视这两条，从兰家出去的人命！”
兰仲和听着兰稚所言，刚刚还硬气无比的姿态，这会儿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多少有些忌惮……
大夫人适才顾忌着兰稚手上的证词，但现今看兰仲和已然表了态，索性不装了，立时指着几个婆子和下人道：“来呀，把她给我按住，把她身上的东西统统给我搜出来！还有木兰苑，你们几个，去把那证词给我拿来，她定还藏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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