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推走
和第一次来到侯府的那日一样，兰稚在夜色的弥掩下，带着小汐和木香，从侯府侧门入内，跟着引路姑姑从她早就熟悉的路，往春杏堂去。
“兰娘子，侯夫人吩咐您还住在这春杏堂。”
“有劳姑姑了，天色太晚了，烦请姑姑替妾身谢过侯夫人。”
兰稚站在春杏堂门前，点头应下。
这位姑姑看着不大熟悉，是个脸生的，姓王，兰稚有些意外，今日竟不是孙姑姑。
王姑姑无论是长相还是口气，都比兰锦慧身边的那位孙姑姑和善许多，说起话来也是不轻不重，恰如其分：“侯夫人说这春杏堂内一切照旧，等明儿一早，再安排内务管事，给姑娘拨人伺候，到时缺什么少什么再酌情添置，今日太晚了，姑娘只管好生休息就是。”
“多谢姑姑。”
将王姑姑送走后，兰稚才带着小汐和木香推门进去，屋内黑漆漆的，引起一盏烛火，照了一圈，她离开侯府时，这里是什么样子，回来时还是什么样，果然是“一切如旧”。
小汐熟练地接二连三点亮灯盏，没一会儿整个春杏堂内就被照得澄亮通明。
木香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四下张望摸索着。
“姑娘，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奴婢烧点水，咱们沐浴更衣，歇了吧？”
兰稚坐在榻上，略显疲态：“傻丫头，日后不能叫姑娘了。”
小汐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羞涩地唤了一声：“对啊，该叫娘子了。”
“娘子，饿吗？”
木香虽少言寡语，心思却是玲珑，兰稚只同小汐玩笑般提了一嘴，她便记住了，称谓上再未出错。
兰稚摇摇头，张开双臂仰躺在榻上，呈一种放空之姿，漠然望着房梁帷幔：“小汐，木香，你们说……这算不算我的新婚之夜？”
兰稚的口气带着几分调皮和玩笑，想来是意在缓和下气氛，可这话说出来时，二人怎么听都觉得伤感。
哪有女子的新婚之夜是这样清冷寡淡，无人问津？没有彻夜红烛，没有喜绸漫天，没有八方来客，亲友祝福，更没有凤冠霞帔，合卺交盏……
有的，就只有床榻那孤零零的一灯如豆，还有榻上那个孤零零的人。
外面细雨蒙蒙，春杏堂的门不知几时被风吹开，小汐和木香跑去合窗关门，再次听到脚步声进来，兰稚还以为是两个丫头回来了，闭着眼睛懒散道：“小汐，木香，你们去睡吧，水烧好了放在那，我自己去……”
兰稚话说一半，忽而嗅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冷冽香气，刚刚还闭着的眼，瞬间瞪了个溜圆，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有些没准备地看着来人：“大、大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终于不用偷偷摸摸地到你这来，自然要第一时间感受下，从正门走进来是什么感觉。”齐宴清闲聊般说了一句，言语倒是轻松。
他站在榻前，目光温和地看着榻上人。
兰稚忽而想起从前那些夜里，有人都是偷偷翻窗进来，再偷偷翻窗离开，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很难想象白日里在人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谪仙一般的人，私下里竟也有如此狼狈好笑的时候。
春杏堂再见，气氛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局促。
只是兰稚的心境再不复从前，便是想努力笑一笑去迎合他，可那些不堪回想的事，随时随地都充斥在眼前，令她一时间无从忽视。
“时候不早了，公子早点回去歇吧。”
兰稚拢了下有些松散的衣衫，婉拒之意再明显不过。
齐宴清走近几步，顺势坐到她身边：“你不想我留在这？”
兰稚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看着二人投在对面墙上的影子，兴味索然：“这是公子的家，兰稚是公子的人，公子自然是想留便留。”
听到兰稚说这话，齐宴清沉声笑了：“虽然知道你是利用我，可我还不死心地幻想着，或许你也是有想着我的……”
他的声音里，好似浸了苦水那般无奈，二人距离很近，兰稚能嗅到淡淡的酒气。
只是面前齐宴清这样直接的表述，兰稚也并未反驳，而是深吸口气转过身，垂着眼帘开始规规矩矩帮他宽衣解带。
齐宴清没拒绝，只是默默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若是以往，他定欣然接受兰稚的示好，可眼下看着她手上的娴熟沉稳，齐宴清只觉得心里某一处在隐隐发堵。
想来第一次见她，还是那个慌里慌张，连腰带都解不好，稍稍对视一眼，都会红透了脸的小姑娘，不过短短数月，她已然褪去青涩，那双曾经不掺任何杂质的眸子，今时即便是朝他笑着，也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齐宴清也明白了，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纯粹了。
“算了……”
齐宴清忽然抓住兰稚的手，绷紧的声线不易察觉地抖了两下。
“你也累了，改日吧。”
齐宴清将兰稚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拾起落在一边的腰带和外袍，默默起了身。
兰稚也没说什么，恭顺起身行礼：“妾身恭送大公子。”
那背对着兰稚的影子，在满室内的烛火下颤了颤，带着叹声笑了。
“阿稚，你可知今日……理应算得上是你我……”
“公子也想说，今日是我们的新婚夜吗？”
兰稚缓缓起身，站在原地：“从打算跟着公子的那天起，兰稚就没奢求过这些，什么新婚不新婚的，这样毫无意义，且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要也罢。”
齐宴清将没说完的那半句咽了回去，没再多言，径直走到外室，只是一拉开屋门的瞬间，有细密的雨丝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是我欠你的，放心，我齐宴清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你不愿意，我不逼你就是。”
外室传来齐宴清飘忽不定的声音，兰稚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字，也没管他在不在听。
寻芳阁内，难得今日的灯盏比往日都足。
兰锦慧就这么坐在窗前，任由外面的细雨往自己脸上和身上飘。
“哎哟喂少夫人，都这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休息？还站在这吹冷雨！”孙姑姑见内室的灯亮了熄，熄了亮，进来一瞧就见兰锦慧这般，忙取了件外袍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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