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珍重
兰稚这话一问出来，邓雯的眼中当即警觉一闪，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这会儿都有些绷不住了，唇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回瞪着兰稚：“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正经八百的妾室娘子了，你表哥的事，就不用你动辄过问了，放心，他好得很。”
“那就好。”
兰稚礼貌笑应，转眼看向兰锦慧：“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兰锦慧还在看着邓雯的反应，听到兰稚行礼，才回神咳声：“出去吧。”
从寻芳阁刚出来没一会儿，叶宛芯追了出来。
“叶姐姐？”
兰稚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你怎么也出来了？”
叶宛芯笑笑：“平日里本就鲜少去寻芳阁，她一大早叫我过去说话，我便知道是为了立她正室的排场，这会儿你走了，我还留在那做什么？”
看叶宛芯说话与平时并无二样，兰稚浅浅行了个礼，略显愧色：“叶姐姐……你没生我的气吗？”
叶宛芯反应了一下才笑：“气你做什么？”
“气我……还是入了大公子的房中，这样一来，你……”
兰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思，只是面对叶宛芯时，她的的确确别无他念，也从未想过与她争个高低，或是旁的什么。
叶宛芯将兰稚的身子扶正，边走边闲聊似的说着：“傻丫头，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我岂会与你生这样的气？况且我和大公子之间，你也是知道的，两个无奈之人的互相迁就罢了，所以你可别觉得抢了我什么……”
说到这，叶宛芯又顿了顿，回头看着兰稚，语气比刚刚郑重了些：“既然你来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这话虽不中听，但是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却是有利无害。”
“姐姐不必与兰稚这般客气，想说什么就说。”兰稚点头。
叶宛芯眸色渐沉，神情中透着隐隐感伤：“大公子乃侯府嫡子，十之八九是要袭爵的，他是一方诸侯，这偌大侯府的家主，从来都不是你我的私人之物，你也瞧见了，便是身份家世如兰锦慧，还不是得不到公子的青眼？她再骄纵专横，还不是由着侯夫人把我指进来，连你进门的事，她也是无力阻挡……”
兰稚沉默未言，叶宛芯放慢了脚步，继续道：“兰妹妹，我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纵使你和大公子的感情，同我们不一样，可他从来不是纯粹的自己，不要将全部的期待，都倾注于此，也不要指望他能长长久久，专注于你一人。很多时候，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不失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叶宛芯语调绵长惆怅，最后一句叹声说完，也陷入了沉寂。
她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今日这番话，究竟是说给兰稚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见兰稚许久没开口，叶宛芯还当她被自己的话伤到了，口气软了些：“怎么了妹妹？是不是我的话说重了？唉，我同你说这些，当真是为了你好，怕你像从前那般傻兮兮的……”
兰稚回过神来，摇摇头：“没，姐姐今日的话，乃句句良言，兰稚定当谨记于心。”
“你能明白就好。”
叶宛芯拍了拍兰稚的手腕，呼出一口气来。
“兰稚。”
两人正往前走着，身后忽然传来唤声，兰稚与叶宛芯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见那站在斑驳树影下，唤着兰稚名字的人，竟是齐霄凌。
叶宛芯看了看齐霄凌，又看了看兰稚，对两人的事也算心知肚明，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先行走了。
兰稚的脚步滞在原处，思绪如潮，忽而记起上次见他，还是在兰府，一晃已经快一个月了。
那次来侯府，听说他被老侯爷下令责罚，伤了身子，一直在府上养伤，兰稚差人送过药去过，齐霄凌这个名字，已经在她不愿触及的记忆当中，渐渐有点模糊了。
今日再见，又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二公子。”
兰稚站在原处良久，才矮身行了个礼，并未往前去。
齐霄凌缓缓上前，兰稚方才留意到他今日的装束，与初见他的那日一样。
一身戎装，柳叶银甲，墨黑的乌发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加以银冠，一丝不乱。
唯一不同的是，齐霄凌看向看的眼神中，少了那终年难散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违和的情切。
多日未见，他瘦了一大圈，显得这身银甲有些繁重。
“我要走了。”
齐霄凌注视着阳光下的兰稚，声色平静：“你可有话对我说？”
“这就走了吗？”
兰稚听小汐说他过几日才走，不想这样仓促，一时意外抬眸。
看到兰稚的反应，齐霄凌的唇角终于牵了牵：“看来你也没那么讨厌我。”
兰稚对上他灼热的视线，赶紧匆匆收回目光。
“兜兜转转，费了这一大圈的功夫，我承认，我输了，我不如他。我也知道，在你心里，终归是在意他更多一点。”
齐霄凌想让自己尽量显得洒脱些，可话出口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带着颤音。
“兰稚……我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或许这是你我最后一面，若此生无缘再见……别忘了养好凌风，别把它丢了。”
齐霄凌深吸一口气，不加遮掩地凝视着兰稚，似要好好看清她的脸，不想错过她任何表情。
这样猝不及防的诀别，让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的兰稚，心里还是没兆头地瑟缩了一下。
齐霄凌的事，她的确已经在脑子里掀过去了，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未没有多恨他，也没有多讨厌他，他对自己而言，彼此宽慰过，相助过，也熟识过，更不能算是陌生人……
战场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你若没什么想说的，也没关系，这样也好，我还怕你一开口，我都舍不得走了……”齐霄凌见兰稚红着眼圈不说话，故意玩笑了下，才提着剑转身。
“齐霄凌！”
兰稚缓过神，忙跟上两步叫住他。
他站在那片树影当中，停住了脚步，却未回头。
兰稚紧着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
“山高路远，望君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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