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消歇
已经记不起这是秋日里的第几场雨了，无惊雷预兆，悄无声息地由疏及密，绵绵雨丝覆夜而落，冰凉冷冽。
兰锦慧没觉得身上多冷，只是心口处好像被人扯了个洞，一阵一阵地往外泄寒，冷得她抱着臂膀直哆嗦。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在一起顺着湿漉漉的发丝，和苍白的脸往下往下滴，砸到寻芳阁门前的雨台上，在她脚下湿成了一片水洼。
“少夫人！您……您怎么在这站着啊？”
孙姑姑同她一起出去，拦不住她同贺简仁见面，只好将打点好附近，免人经过，可谁知等的雨都落了，也没瞧见兰锦慧出来，急得她找了一大圈不见人，想不到竟自己回来了。
看着眼前被雨水浇透的兰锦慧，孙姑姑又急又担心，扶着她紧忙进门，烧了热水沐浴更衣。
兰锦慧全程一言未发，好似丢了魂儿一般，由着下人们摆弄。
直到整个人坐进热气升腾的浴桶当中，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恢复，才缓缓有了意识。
“孙姑姑……”
兰锦慧的声音涩哑，一听就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你说，我真的比不上兰稚吗？”
兰锦慧声弦颤抖，眼角噙着泪意。
孙姑姑愣住了，若是以往，她定毫不犹豫地安慰兰锦慧，再痛骂兰稚那个贱人一顿，可今日看着兰锦慧这般憔悴受挫的样子，她自己的心里也揪着疼。
“姑娘，你这是……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表少爷同你说什么了？”
孙姑姑心疼地蹲在兰锦慧边上，哽咽着看她：“咱家姑娘从前……哪里会问这样的问题，到底是怎么了啊？”
兰锦慧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孙姑姑，好像非要问出一个答案：“姑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如兰稚，可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啊？我一定要像她那样，谄媚勾引，装乖拌傻，才能得到别人的心吗？”
“可我……”
兰锦慧顿了顿，尤为不甘心：“可我是兰家嫡女啊，我父亲……我父亲是光禄大夫，我母亲也是高门望族，我夫君是人中龙凤，我乃候府长媳，我怎么可以像她那样，对人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呢？”
“你说，男人是不是就喜欢她这样的，你说……”
兰锦慧终于崩溃了，双手不住地往水里砸，可那所有倾注在拳头上的力气，就像她面对兰稚一样，无论攒了多大的力气，打下去时，也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反而要被激起的水花溅起一脸，模糊了视线。
秋夜的雨下个没完没了，窗外的蝉鸣消散，只有淅淅沥沥贯耳的雨，打落枯尽枝叶的噪声，始终不停。
“下雨了。”
兰稚更衣之后，站在榻前的床边，看着外面的雨，神色淡淡：“也不知道这会儿长姐在做什么，估计心情也比这晚的雨好不了多少。”
“娘子别站在窗边了，秋雨携寒，当心着凉。”
小汐及时取来一件外袍，轻轻披在兰稚的背上，顺路抬手去合窗。
兰稚却抓住了小汐的手腕，拦了她一句：“不用关，我想吹吹风。”
“娘子……”
小汐意味深长地看了兰稚一眼，刚刚她洗澡的时候，洗了很久，搓身上的力气也比平日里重，虽然没多嘴去问，但想来是又去见了贺简仁。
因为只有每次同那家伙见面回来之后，兰稚才会很用力的去洗手洗澡。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原以为秋日多雨，瞧这势头会接连几日下个不停，不想第二天一早，晓色一现，雨就停了，还有了些许晴意。
邓雯这次的事，府上也有私下非议，架不住内有侯夫人压着，外有齐宴清打点，好像并没有传到老侯爷面前。
兰稚的胃口不大好，早上粥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木香过来添汤时，并未见兰筝像往常一般跟着木香。
“筝儿呢？”
木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到。
王姑姑在门口，顺手往院里一指：“娘子不用担心，筝儿姑娘在那玩呢。”
兰稚探头往外一看，兰筝今日竟和翠儿在玩。
兰稚想问什么，但是转头想了下，打那日昏倒后，这些天都忙着邓雯的事，也没太留心院子，现在想想，好像这几日兰筝都在和翠儿玩。
有人愿意陪兰筝玩，兰稚自是感激的，翠儿也的确没做什么，把兰筝照顾的妥当，每天哄着她，自从兰筝来到春杏堂，兰稚还是头一回听她笑得这样开心，只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兰稚自认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她也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翠儿是兰锦慧送来的人，她多少还是有些防备。
“小汐，昨夜下过雨，地上滑，你去多看着点。”
兰稚看了小汐一眼，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小汐立时会意了：“诶，奴婢明白。”
秋日里难得的晴天，兰筝和丫鬟翠儿在院子里嬉笑玩闹，你追我赶，小汐待在门口做事，时不时瞟上两眼，倒也没什么出格。
瞧了一阵子见没什么一样，小汐没说什么，正要回屋去，转身时就隐隐瞧见院外树影后，有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
小汐眼前一亮，赶紧迎过去：“大公子来了！”
齐宴清刚一进门，不想正在和兰筝玩闹的翠儿，就好巧不巧地一头撞进了齐宴清的怀里，双方都吓了一跳。
齐宴清下意识后退一步，理了下衣襟，旋即扫了翠儿一眼，脸色说不上难看，也没什么表情。
“大公子！奴婢陪筝儿姑娘玩，一时没看路，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该死！”
翠儿一脸自责地矮身赔罪，时不时地还要眼巴巴抬头瞄齐宴清两眼，看他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齐宴清素日也不是个苛责的人，只看了她两眼道：“无妨。”
“多谢大公子。”翠儿连声应。
小汐在边上看着，没说话。
“阿稚呢？”
齐宴清转看向小汐，小汐正要开口，翠儿先一步答道：“我们娘子在里面呢。”
齐宴清愣了下，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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