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清醒
离开水榭堂没几步，齐宴清就将手臂从雪容的手里抽了出来。
“公子？”雪容疑惑。
齐宴清态度骤转，冷冰冰道：“先下去吧，这不用你伺候了。”
“可公子刚刚还说要带妾身见老侯爷……”雪容有些委屈。
“父亲这个时辰要休息了，不喜欢人太多，改日吧。”齐宴清说完，只把兰稚拉走了。
雪容被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坚持行礼：“那妾身在这等公子。”
齐宴清不解回头：“等我做什么？你原路回去，让云阶带你去住处。”
“妾与公子虽是初见，可仰慕之心却早就有了，此生能得幸在公子身边伺候，是妾的福气，可妾初来乍到，今后仰赖的也只有公子的庇护，妾不想入府第一日，就被公子忽视……”
雪容半抱怨半撒娇，往前迈了两步：“公子有事只管去忙就好，只要忙完了还记得妾在此处等你就是。”
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显然没把一边的兰稚当回事，视她若无物。
齐宴清无奈摇头：“随你。”
二人走了没多远，兰稚余光一瞥，忍不住道：“公子真忍心把人家姑娘丢在那吹冷风？”
“她还没走？”
兰稚昂了昂下巴：“喏。”
齐宴清往那边扫了一眼，皱眉看兰稚：“你这是什么话？听你的口气，好像还盼着要我去陪她？”
兰稚哼声：“王府都把人送来了，公子也答应留下人家，难不成要一直冷待着不理会？到时候王爷问起来，你要如何交代？”
面对兰稚的担忧和质疑，齐宴清并未考量，而是一脸怪异地看向兰稚：“我瞧你的样子，还真打算和她和睦相处，姐妹相称？人家都把女人送到你夫君屋里来了，你还没事人似的，你到底长没长点心？我看你压根儿就不在乎我，才会连一点醋意都没有……”
兰稚被齐宴清斥责的莫名其妙：“我……我为何要吃醋？”
齐宴清被这样一句问得火大：“你都不在乎你夫君身边，多了几个女人？兰稚，你究竟是不是女子啊？”
“我是啊。”
兰稚认真点头，同样不解：“难不成你……你喜欢雪容？”
“我几时喜欢她了？”齐宴清眼睛瞪得碗口大。
兰稚再点头，言之凿凿：“是啊，你又不喜欢她，我为何要吃醋？她表面上是王府送来的添房，实则是成王身边的人，我既知她目的不在你身上，何必与她争高低？就像我和叶姐姐一样，不也是相处融洽，当做自家姐妹一样吗？”
“你……”
齐宴清明知她说得是歪理，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气得喘粗气：“这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了？”兰稚摊手。
“好，好！”
齐宴清深吸两口气，叉着腰原地转了一圈儿，还是不死心：“就算你说的没错，可你怎知她的心思就一定不在我身上？你夫君被别的女人惦记，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你就不怕她别有用心是真，说喜欢我的话，也是真？”
兰稚两条细眉渐渐拧紧，不解之中，透着怨念：“公子，你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
“你都说了你不喜欢她，我还危机什么？难不成人家姑娘说了喜欢你，你就要礼尚往来，喜欢回去？人家喜欢谁，是人家的自由，你不喜欢她就好了呀，我总不能天天揪着别人的耳朵，警告别人不能喜欢你？那我和那些宅院的怨女妒妇有什么区别？”
“我……”齐宴清被噎得说不出话。
兰稚继续头头是道：“你是侯府嫡长子，将来的侯爷，你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哪怕不是你自主之意，可像今日这样，为了时局要接纳的女人，远不止雪容这一个。”
“且就算你要添妾室，也是正常的事啊，只要那女子人品端方，性格好，能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不要整日生事，这侯府里添几个人热闹热闹，也不是不行……”
兰稚说着，都开始幻想起能有几个熟络的姐妹，在这了无生趣的侯府之内，一同饮茶赏花，刺绣作画了，场面一片和谐。
其实闲着的时候，兰稚也在想，既然改变不了男人们要三妻四妾的世道，那为何不能坦然接受，为何一定要争宠算计呢？如果进侯府的女子，都能和叶宛芯一样，既来之，则安之，别把男人和感情太当回事，只当成出银子的财库，这后宅之中，哪有这许多鸡飞狗跳？
兰稚想得长远，思虑稳重，可齐宴清听来，却觉得甚是离谱：“兰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稚无奈：“我自然知道了，我的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感情，更不愿身边有不喜欢的女子，可你不是寻常百姓，你生在这勋爵人家，享受家族带给你的荣耀和权利，也得承受身不由己的责任，你没得选。”
“从我进门的那天起，我就没奢望过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幌子，你是尊贵的侯门嫡子，你的身边这辈子还能只有我一个女子不成？”
“我能！”
有风吹过垂廊，卷着将落不落的树叶，飒飒作响。
或许这一刻，齐宴清的承诺，是切切实实出于心声，可兰稚不敢真的把它放在心上，她害怕有朝一日许诺的人早就忘了，可听的人却信以为真，像个可怜的傻子。
“公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傻了。”
兰稚只做寻常，摆摆手，让齐宴清的话跟着风一起散了。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齐宴清放弃了，从喉咙挤出凄凄笑意。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信这个世道，更不信人心。”
兰稚伸手去接落叶，奈何落叶太轻，刚一落到掌心里，就从她的指缝被风卷走了。
“咱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专情可言，只要大不见小不见的，把日子过下去，把这辈子走完不就好了？想得太多，只会让自己身陷囹圄，何必呢？”
齐宴清站在兰稚身边，看着她在风里泛红的眼眶，心中滋味复杂。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说这女子太过糊涂，还是太过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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