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藏拙
齐宴清没表态，脚步却是听话，慢悠悠地跟着兰稚走去院中亭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齐宴清略带抱怨的口气里，藏着丝丝窃喜。
兰稚点头：“原本是没打算来的。”
齐宴清皱眉凝她。
“叶姐姐的事，公子知道了吧？”
“知道了，如何？”齐宴清眼中那抹喜色，瞬转为失落，语气也冰冷了下来。
“叶姐姐现在一定很难受，她在侯府本就长日孤寂，就算……就算公子对叶姐姐没有男女之情，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叶姐姐嘛，哪怕陪她说几句话也好。”
兰稚看向齐宴清的眼神里，同样写着失望：“可公子一回来就跑到这芙蓉轩来，你明知要不是雪容她胡闹一通，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事，公子非但不曾有任何责备，还一直守在这里，你叫叶姐姐如何想？”
齐宴清听着兰稚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脸上的颜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宛芯受了委屈，我自会想办法补偿她，她伤心的又不是为我，树死了我能救活不成？”
兰稚愣了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齐宴清口中说出来的。
从前常有人说侯府大公子乃凉薄之人，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齐宴清的冷漠寡情。
“所以，当真是公子允准雪容在侯府之内，任取心爱之物吗？”
兰稚还是想亲口问问他，究竟是雪容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要不是有他允准，也不会闹出这些事。
遗憾的是，齐宴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不答反问：“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些事不关己的事？还是为了责备我？”
“什么叫事不关己？在公子眼里，只有和自身利益相关的事，才配你问上一句吗？从我入府至今，叶姐姐是唯一肯诚心待我之人，眼看她受了委屈，看她伤心难受，我就该像公子你一样，冷眼旁观不成？我不是公子，我做不到。”
兰稚的情绪有些失控，可她实在做不到在这个时候，还抱着什么理智，同他去讲些哄孩子般的道理。
齐宴清瞳孔颤缩，眼底一片哀色，抓着兰稚问：“从我离开春杏堂，你一日都没来找过我，也不曾问我在芙蓉轩，吃不吃得好，睡不睡得着，你今日跑来找我，我还当是你想我了，你不想让我住在别的女人这里，原来你只是为了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
兰稚被抓得肩膀生疼，使劲儿推开齐宴清，将随身带来的包袱塞给他：“公子爱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这是公子的东西，公子在芙蓉轩好好住着吧。”
看兰稚负气离开，齐宴清的喉咙里好像塞了块石头，哽得他喘不上气。
东来躲在边上看了有一会儿了，一瞧俩人又闹掰了，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劝慰。
直到齐宴清在这冷风里独站了许久，东来才敢拿着衣裳过来提醒：“公子，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那屋里……还跪着一个呢，您看……”
齐宴清把包袱丢给东来，哑声道：“回书房。”
月已西沉，屋外连虫鸣声都静了，唯有冷风萧瑟，刮过树梢。
雪容跪在厅堂内，双腿有些失去知觉了，可齐宴清出去后，再也没进来，也不曾有令叫她起来。
“霜儿，什么时辰了？”
昏暗的光线下，雪容半撑着身子，看着桌上那已经将要燃尽的烛尾，弱弱问了一句。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她忘了，霜儿刚被打了板子，这会儿还在屋里养伤呢。
“娘子，已经四更了。”
回话的是另一个丫头小菊，见雪容跪的天都快亮了，有些心疼上前来，小声道：“奴婢扶您起来吧，公子也没说要罚娘子，您这是何必呢……”
雪容摇摇头，撑着膝盖推开小菊，沉声吸了吸鼻子：“跪一跪而已，不妨事。公子没叫我起来，想来是没消气。”
“娘子……苦了你了……”小菊鼻头泛酸。
雪容苦笑：“我不闹，她们怎会觉得我蠢？我若不蠢些，就不仅仅是待在侯府当一双眼睛，他们要我做的，只会更多。和王府相比，跪在这已经是最舒坦了，要是能一直留在侯府，不用再回去受摆布，跪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
烛火将她薄弱的影子映在墙上，那细绒绒的毛边飘忽不定，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第二天一早，雪容从芙蓉轩，直接跪去了宁芯苑，哭着求原谅。
兰稚早起就听到这个消息，一旁的消息眉头都拧成一团了：“好歹也是闺秀出身，这膝盖怎么如此不值钱，走到哪跪到哪……”
“习惯了吧。”
兰稚不想共情她什么，却也没有鄙夷。
“叶姐姐呢，怎么说？”
小汐道：“还能说什么？叶娘子是随性之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她去人家门口哭得梨花带雨，大肆求叶娘子原谅，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毕竟人家去赔礼道歉的，总不能拦着吧？”
小汐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听说这会儿，叶娘子被吵得头疼，已经说不计较了，她又厚着脸皮进去喝茶了，啧，若是奴婢，昨日这样欺负人，今天哪还有脸去啊？”
兰稚坐在妆案前，心思却不定：“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雪容有王府做靠山，连侯夫人说她什么，都要三思而行。才初来侯府，就闹起幺蛾子，这次是叶姐姐，下次指不定就轮到咱们春杏堂了。”
“不会吧，大公子一向护着娘子，奴婢瞧她对娘子说话，都不敢太过分，当不会……”
“男人有什么可靠的？今日能护着我，明日也能护着旁人，昨日叶姐姐被欺负成这样，他可曾去瞧过？”
兰稚把钗头一掷，冷言道：“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宝，捧着含着，生怕别人碰一下，不喜欢你的时候，丢在一边，路过都要往边上踢一踢，只觉碍事。相信男人的庇护，迟早有一日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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