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续命
檐角铜铃忽地惊起群雀,振翅声盖过了渐近的脚步。
兰稚端着茶盘立在阶梯转角,瓷盏中涟漪激荡,久久难平。
那些零碎的猜疑,此刻正被阁楼飘落的对话淬炼成锋,一寸寸钉入胸腔。
原来从始至终,皆是局。
兰稚不是没设想过这样的可能,但当真相在她耳边亲自揭开时,她反而宁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恶意揣测和幻念,而不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事实。
兰稚的脚步僵在梯上,茶盏倾翻的脆响截断了阁内交谈。
李昭冲来时,兰稚第一次看清他眼底未及藏匿的杀意,又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碎成惶然。
"你…怎么在这?"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问话更清晰。
兰稚盯着他袖口暗纹:"送茶。"
这简短二字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李昭再难启齿。
“你……”
李昭原想问她听去了多少和齐宴清的对话,话到嘴边,又觉欲盖弥彰,迟迟没有开口。
齐宴清的脚步跟在李昭身后,看到兰稚托盘上洒满的茶水,脸上却平整的像一面镜子。
“袖口湿了。”
齐宴清从兰稚的手中接过茶水,自然而然地用帕子帮她擦着袖口的水渍,颜色如旧。
兰稚早知人心凉薄,齐宴清也并非善类,就连向来看似头脑简单的李昭,也从不是个没有成算之人……
可她从未想过,他们同样会将满城百姓的性命,当做他们夺权的筹码,在此之前,她竟当真天真的以为,李昭和齐宴清,与成王那种为谋其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人,是不一样的。
可世道如此,人性如此,为己谋利,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悲的是,连她自己也难逃其中,在这清醒中沉沦。
兰稚将衣袖从齐宴清的手中抽回,转看向李昭。
而李昭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那般心虚,有意避着兰稚的眼。
“殿下可还记得你我最初之约?”
兰稚欠身行礼:“我帮殿下救人,殿下还我镯子。如今,韵姐姐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阿娘的遗物……”
“遗物?”
李昭下意识看向齐宴清,两人的视线一触即散。
“好。”
李昭匆匆收回眼风应下:“只是今日未曾带在身边,改日我让宴清拿给你。”
“原来你们都在这!”
李韵提着裙裾轻巧地转上台阶,却在看清三人神色时,笑意蓦地一僵。
空气似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凝滞,她指尖微蜷,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
李昭摇头,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像一张不合时宜的面具:“上来坐吧。”
“阿稚,怎么站在这?我们也上去坐。”
不明所以的李韵拉起兰稚,兴致勃勃地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不想兰稚眉心骤然一拧,喉间翻涌的腥甜难压,鲜血如泼墨般从唇边溢出,溅落在李韵的袖口,绽开刺目的红。
“兰稚!”
“阿稚!”
李昭和李韵同时大惊失色,脸上也霎时转白。
齐宴清眸底一震,一把拨开二人,掌心扣住兰稚摇摇欲坠的肩,转瞬便将人打横抱起,疾步朝阶下走去。
“东来!”
他声音里罕见的急促惊得廊下仆从纷纷侧目。东来踉跄奔来,还未站稳,便听齐宴清厉声道:“取我名帖,速请御医!”
话落,李昭也慌忙跟上来,抢在齐宴清前面扯下腰间盘龙坠玉:“用我的!”
血色在兰稚唇边绽开时,她的神志却异常清明。
被齐宴清横抱着一路穿过回廊,她甚至能数清沿途下人惊惶退避的脚步。胸口传来的温度让她耳尖发烫,指尖轻轻抵住他的前襟:“我……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别动。"齐宴清手臂收紧,低沉的声线里压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情绪。
春杏堂的门槛绊倒了慌不择路的小汐。小丫鬟捧着铜盆的手抖得厉害,清水溅湿了裙裾:"娘子这是..."
李韵利落地挽起衣袖,指挥着侍女们取衣关窗,动作间金镯在腕上叮当作响。
御医见着裕王的佩玉,不敢懈怠,来得比预想更快。
榻上,兰稚意识清醒,眼神澄亮,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其它不妥,要不是唇角还挂着残血,倒不像是病躯。
“啧……”
老御医一面探脉,一面不住咂舌。
齐宴清站在边上,紧张之色越渐加重,李昭也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可有什么问题?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呕血?”
老御医回神收手,朝李昭和齐宴清拱了拱袖:“殿下,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大人就在这说吧。”
兰稚声音很轻,却让齐宴清绷紧了背脊。
“这……”
老御医面露难色,齐宴清看向兰稚那双不安的眼,顺应道:“无妨,但说便是。”
"娘子脉象..."老御医的喉结滚动着,"是已断之人。"
“只是不知哪位神人,用了药浴的法子,加上特制的秘方,为其逆转心脉,不让体内余毒抵达肺腑,以此来拖住生机。”
“此方虽霸道,能护住心脉,令将死者看起来与常人无差,且无不适,但终归是拖延,并非长久之计,残毒虽未抵心脉,可娘子周身的血已被毒浸染,今日呕血,便是破方之相,恐怕……”
“什么?”
李昭的茶盏砸在地上,碎瓷混着茶水溅上靴面。
“你的意思是,兰稚她……本就是将死之人?”
老御医遗憾地看了一眼榻上人,叹声道:“不是将死,是早就死了,若非有人强行以此方为娘子逆天续命,已是毒侵肺腑,溃烂而亡。”
话音将落,李韵的呜咽已刺破凝滞的空气,她死死攥住兰稚的手,眼泪难控:“"那日的毒...根本没解是不是?”
兰稚没说话,唯有指节在衣料上绞出苍白的漩涡。
之前沈渡那些不经意的话,此刻都在脑海中骤然浮现,且格外清晰,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他早知自己已是死脉,才要她务必日日药浴,才会在替她“解毒”之后,反而忧色更重……
他指尖的颤抖,药渣里未融的朱砂,突然都有了答案。
“是不是只要找到解药……”
齐宴清兀然开口,低哑的声音绷到极致。
老御医的摇头斩断了最后希冀,死寂在室内蔓延,令人窒息。
兰稚默默松开了紧攥的手,拂去掌心中混着血珠的冷汗,反倒是释然呼出一口浊气。
齐宴清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像尊正在皲裂的玉雕。
哽到发疼的喉咙里泛出绣味,齐宴清很想要冷静下来,那份恐惧扯得他肺腑生疼,连唇齿都在颤抖:“那还有什么办法?药浴?还是其他续命之法?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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