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敬完天下客，娶我的新娘回家
夜，深了。
蓉城体育中心的灯火，却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
那九口巨大的火锅，从中午沸腾到午夜，又从午夜烧到了黎明。汤底换了一锅又一锅，肉菜添了一轮又一轮，却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广场上，人潮依旧。
但那股最初的、狂热的、恨不得把锅都吞下去的劲头，已经渐渐平息。
转而是一种温润的、懒洋洋的满足感。
有人吃撑了，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皮，幸福地打着饱嗝。
有孩子在桌椅间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几个刚从工地收工的工人大哥，喝得满脸通红，勾肩搭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家乡话，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偷偷抹泪。
而那些穿着黑西装的壮汉，和那些穿着志愿者马甲的粉丝，此刻也早已没了身份的界限。
他们同样满身疲惫，却还在人群中穿梭，给空了的杯子添上饮料，把新出锅的红烧肉端上桌，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干了半辈子。
指挥部里，李建军和白三爷并肩站着，两人一夜没睡，眼球熬得通红，精神却亢奋得吓人。
“老白，刚收到市局的报告。”
李建军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激动。
“从中午到现在，超过十二个小时，入场人 流初步统计，突破了五万人。”
白三爷狠狠吸了一口烟，没说话，只是吐出的烟圈微微发颤。
“五万人。”李建军伸出五根手指，自己看着都觉得不真实，“整个体育中心周边三公里，刑事案件报案率……零。”
“打架斗殴，零。”
“偷窃抢劫，零。”
“唯一接到最多的电话，是市民打来问路，问体育中心怎么走，还有人问，需不需要志愿者。”
李建军放下手，转头看着白三爷，这位在体制内磨砺了几十年的中年男人，此刻眼眶竟有些发红。
“我干了半辈子群众工作，组织过无数次大型活动。”
“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这样不讲道理，又这样……理所当然得离谱。”
白三爷沉默了半晌，把烟头在脚下碾灭。
“我那帮兔崽子，平时除了打打杀杀，屁本事没有。”
他指着窗外一个正笨拙地给一位老奶奶盛汤的纹身大汉。
“你看那小子，平时收账比谁都横。今天我看着他给一个老太太夹菜，手抖得比老太太还厉害。”
白三爷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妈的，值了。”
……
江凡拉着林薇，坐在高台的台阶上。
这里是全场唯一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
“凡哥，我腿快断了。”
林薇把头轻轻靠在江凡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但嘴角却挂着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我也是。”
江凡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他看着底下那片由无数平凡人组成的、温暖的星海，心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爸爸……】
脑海里，饕餮幼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满足。
【宝宝……吃饱了。】
江凡一愣。
这是他觉醒系统以来，第一次从这个小家伙嘴里，听到“吃饱了”这三个字。
【肚肚里好暖和……像……像家一样……】
说完这句，饕餮幼崽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似乎是陷入了幸福的沉睡。
江凡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抚 摸了一下。
他笑了。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江凡知道，是时候了。
他站起身，拉着林薇，最后一次走到了麦克风前。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上时，广场上嘈杂的人声，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江凡看着台下那数万双眼睛，笑了笑，声音通过音响，暖暖地传遍全场。
“家人们，天快亮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台下没有人说话，但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浓浓的不舍。
“菜还有，锅也还热着。”
江凡指了指那些依旧冒着热气的锅灶和堆积如山的打包盒。
“没吃饱的，继续吃，吃完了打包带走。”
“吃饱了的，也打包带走，给家里人尝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温柔。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在网上给我报个平安。”
“我等着。”
说完，他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林薇跟在他身边，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
一个不知道坐在哪个角落的大叔，忽然站了起来，他大概是喝了点酒，也或许是觉得此情此景，只有歌声才能表达。他清了清嗓子，用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起头唱了一句。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歌声有些跑调，甚至有些滑稽。
但很快，第二个声音，第三个声音，义无反顾地加了进来。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歌声汇聚成溪流，再汇聚成江海。
到最后，整个南广场上，数万名来自天南海北、身份各异的“家人”，用他们的声音，汇成了一场最盛大、最磅礴的合唱。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指挥部里，李建军和白三爷站在窗前，看着这数万人自发的大合唱，看着那一张张在晨曦中闪着泪光的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歌声中，人们开始默默地收拾桌上的垃圾，把空盘子叠好。
他们提着装满了食物的打包盒，安静地、有序地走向出口。
他们走过那些维持秩序的武警战士身边时，会笑着说一声“辛苦了”。
他们走过那些还在忙碌的厨师和志愿者身边时，会深深地鞠上一躬。
曲终，人散。
当最后一缕歌声消散在晨风里，当最后一个宾客的身影消失在广场的尽头。
巨大的南广场，空了。
只剩下那九口还在咕嘟冒泡的大锅，和一千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空桌。
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史诗般狂欢的土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又那么温暖。
王兰从指挥部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也是红的。
她走到江凡面前，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伸出手，帮江凡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小凡，妈这辈子……没这么长过脸。”
江凡笑了笑，没说话。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林薇。
一夜未眠的她，脸上带着疲惫，头发也有些乱，但在晨光下，却美得让他心颤。
他伸手，轻轻将她鬓角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薇薇。”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招待完天下客。”
林薇看着他，眼里有光，亮晶晶的。
江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他握紧她的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边的每一个人听清。
“现在，该轮到我……”
“娶我的新娘，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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