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不合身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推着一辆装满清洁工具的推车，低着头，尽量自然地靠近了侧门通道。

她模仿着清洁工人的动作，刷了一张“借”来的工牌，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万幸，门禁绿灯闪烁，她顺利混了进去。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她压低帽檐，推着车，凭着直觉和对大厦布局图的模糊记忆，避开监控密集区域，朝着核心实验区域摸索。

越往里走，守卫越少，但空气里弥漫的精密仪器运转的低鸣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气味，却让她感到更加不安。

终于，她找到了通往顶层特殊实验室的专用货梯通道。

趁着工作人员运送材料的间隙，她再次混入其中。

电梯无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谌晞的心也越揪越紧。

顶层实验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室内却是一片冰冷的银白世界。

各种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幽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谌晞知道，那是血的味道。

谌晞躲在巨大的仪器后面，屏住呼吸。

她看到了让她震惊不已的一幕。

透明的无菌隔离舱内，袁暖脸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平台上，身上连接着无数导管。

而她的母亲谌清棠，正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林博士，正一边操作着仪器，一边低声汇报，“夫人，P型血真的太稀有了，排斥反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效果远超之前的实验体。您看这细胞活性数据……简直不可思议！只要定期进行血液置换，维持这种活性水平，理论上……理论上青春永驻并非不可能。袁暖小姐的血，真是完美的‘燃料’……”

P型血？

血液置换？

青春永驻？

谌晞如遭五雷轰顶，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母亲十几年容颜未变，甚至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些。

原来她一直靠这种邪恶的换血实验，如今甚至不惜窃取亲女儿的生命力来维持自己的青春。

看着平台上袁暖那微弱起伏的胸口，看着那被当作“燃料”般抽走的鲜血，谌晞的理智彻底崩断。

“住手！！”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撕裂了实验室冰冷的寂静。

谌晞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隔离舱。

“暖暖！暖暖！”她疯狂地拍打着透明的舱壁，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里面的谌清棠和林博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乔樵子反应极快，立刻拔枪对准谌晞，却被谌清棠抬手阻止。

谌清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冷冷地看着失态的女儿，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打开！给我打开它！”谌晞冲着林博士嘶吼。

林博士看向谌清棠，见她没有表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舱门开启键。

舱门滑开，谌晞踉跄着扑进去，颤抖着将气若游丝的袁暖紧紧抱在怀里。

袁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轻飘飘的像片羽毛。

“暖暖，姐姐来了，姐姐来了！别怕……”

谌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袁暖毫无血色的脸上。

袁暖的眼睫微微颤动，极其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眼神空洞而涣散。

她似乎认出了谌晞，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谌晞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几步之外、那个依旧优雅却冷漠到极点的身影。

“为什么？”谌晞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嘶哑变形，“谌清棠！虎毒尚且不食子！暖暖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你为什么能对她下这样的毒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她抱着袁暖，如同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却即将破碎的珍宝，字字泣血地质问：“难道在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的青春、你的容颜、你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吗？亲情血缘，骨肉相连，在你眼里都一文不值吗？”

如果说这十几年对她不管不顾，是为了让适应丛林法则，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那现在她对袁暖所做的一切呢？

谌晞在这一刻，清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谌清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那张年轻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或动容，只有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她甚至没有正眼瞧一眼濒死的袁暖，目光冰冷地落在谌晞身上，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谌晞，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你身上流着的是九枭的血。否则，此时躺在这里的人，就不是袁暖，而是你了。”

这冰冷到极致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碎了谌晞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

“咳……咳……”被谌晞抱在怀里的袁暖，喉咙里突然发出微弱的气音。

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涣散的目光投向那个给予她生命、却又将她推入地狱的女人。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仿佛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你……”袁暖的声音微弱如蚊，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既然不爱……袁见山，为什么要选择跟他……过日子？还要……生下我……”

袁暖从小就知道妈妈偏心姐姐，因为妈妈看姐姐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而看她的时候，虽然也带着笑意，但是那些笑意是不达眼底的。

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姐姐漂亮又聪明，谁见了不喜欢啊。

直至最近才明白，原来她们身上有一半血是不一样的。

袁暖的目光死死锁住谌清棠，像是在索要一个她永远无法理解的答案。

谌清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触及了她不愿回想的人生污点。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袁暖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一滴冰冷的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母亲讨厌袁见山，所以连她也不待见。

他是她不愿意回忆的人生污点，而他的亲生骨肉也是她不想承认的人生污点。

袁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脸转向抱着她的谌晞，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解脱，气若游丝地道：“姐，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一个爹不疼……娘厌弃的……可怜虫……”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几不可闻，“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想……遇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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