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新婚贺礼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谌晞闭上眼，指甲深深陷入另一只手的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痕。
许久，她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回答：“是。”
这个字出口，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他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一丝尖锐的痛楚划过心尖，她强迫自己的语调带上刻意的轻松，“孟署长特意打电话过来，是……要送祝福的吗？”
“谌会长想听的‘新婚快乐’……”孟程骁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抱歉！”
祝福她与其他男人新婚快乐……
他永远都做不到。
“孟程骁。”谌晞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她下意识地、轻柔地将手覆盖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眼神也柔和了一瞬，“岁安。”
“什么？”孟程骁的心猛地一跳，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他困惑又莫名地揪心。
这是她为腹中孩子取的名字。岁岁平安，一生顺遂。
一个母亲最朴素也最沉重的祈愿。
她终究没有解释。
谌晞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苍凉，“没什么。”
这一夜，孟程骁书房的灯，如同他无法安眠的心，彻夜燃烧。
他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背脊僵硬地挺直，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机密文件，上面的字迹模糊成一片，一个字也钻不进他的脑子。
烟灰缸里，烟蒂堆积如山，浓得化不开的烟雾缭绕在周身，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却丝毫无法麻痹心口那处被活生生剜去一块血肉般的剧痛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映照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最初的震惊、随之而来的强烈不信、被命运愚弄的愤怒……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沉入了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你要去哪儿？”
担心孟程骁出事，谢贺桉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
看到孟程骁脸色铁青地冲出来，他立刻快步追上去，声音焦灼，“孟程骁！你……你是不是要去抢亲？”
然而，当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面朝大海的别墅前时，谢贺桉彻底懵了。
不是去婚礼现场抢人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困惑地环顾四周，雅致的庭院，精心布置的景观……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孟程骁为他和谌晞准备的婚房。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认知，就看到孟程骁径直走向花园角落的工具房，拎出一把沉重的铁锹，走到一片空地上，开始沉默地、用力地挖土。
“孟程骁！你疯了吗？！”谢贺桉急得跳脚，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挖坑种花？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人抢回来才是正事啊！”
孟程骁仿佛没听见，猛地甩开他的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声不吭，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挥动铁锹，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发泄的痛苦和愤怒都倾注在这泥土之中。
松土、挖坑、小心地放下娇嫩的玫瑰苗、填土、浇水……动作机械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仪式感。
当最后一株玫瑰被小心翼翼地栽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晨曦微光中，一片新生的玫瑰园静静伫立，带着露水的微光，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时，别墅的管家脚步匆匆地赶来。
孟程骁直起身，将沾满泥土的铁锹扔在地上，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一种空洞的平静，“把这套房子，转到谌晞名下。”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挤出后半句，“就……就当是我送她的……新婚贺礼。”
最后四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晨风里。
“这……”
管家和谢贺桉都愣住了。
孟程骁却不等他们回应，决绝地转身就走，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萧索。
“祖宗！你又要去哪儿？”谢贺桉慌忙追上去。
孟程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总察局。”
半小时后。
孟程骁大步流星地走向张振邦的办公室，推开门，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报告！我请求立即参与剿灭东南亚‘蝰蛇’根据点的行动。”
张振邦正端着茶杯，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烟雾，钉在孟程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胡闹！孟程骁，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任务！况且，今天是……”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重要！”孟程骁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钢铁，“剿灭‘蝰蛇’，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职责。您比我更清楚，如果不将这个盘踞多年的毒瘤彻底铲除，连根拔起，永远都会有新的受害者，有无辜的家庭被他们撕碎。我不能再等了。”
他直视着张振邦，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
根据潜伏在暗处的眼线拼死传回的情报，加上后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深入调查和反复摸底核实，孟程骁和他手下的精兵强将终于确认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东南亚那个代号“蝰蛇”的罪恶据点，就是谌清棠经营多年的核心老巢。
他站在张振邦的办公室里，背脊挺得笔直，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指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狠狠标记的地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蝰蛇’就是谌清棠的心脏，如果不把这颗毒瘤彻底剜掉，连根拔起，我们就永远没办法真正撼动四海会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永远会有新的受害者。”
他说得异常激动，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只有将这禁锢她的铁笼彻底砸碎，那只向往蓝天的鸟儿，才能真正挣脱枷锁，振翅高飞。
她一生都渴望的自由……那么，就让他用这双手，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为她在这荆棘丛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通往自由的生路。
张振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他盯着孟程骁那张因为激动和彻夜未眠而显得异常憔悴、却又异常执拗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一股怒火夹杂着深深的担忧直冲张振邦的头顶。
这小子简直是疯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去送死。
“孟程骁！你……”张振邦猛地一拍桌子，想厉声训斥他的莽撞，想命令他立刻滚回去休息。可话到了嘴边，看着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悲壮火焰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肩背，那些严厉的斥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动，声音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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