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辰皇回归
“近几年来，丽县和万云县的收成每年都在增加，今年又比往年增加了近三成。小雨郡多了不少人去观光，现在已经成了有名的游玩胜地。只是鹏坡那边连年来日降暴雨，冲毁了不少鱼塘，树灵死伤惨重。王，这是近一个月的情况，请您过目。”含光殿内，一名老臣对着面前的人毕恭毕敬，言罢双手呈上文件，很是尊敬。那人接过来，随意地翻看了几下，便不再去看。将这堆纸随意扔到桌子上，说道：“不必看了，你们的能力我信得过。这二十年来若不是有你们的帮助，就不会有今日的妖界。我很高兴能够看到这一切，也很欣慰，这证明我的决定没有错。”
“王过奖了。”老臣很诚恳地鞠了一躬，末了有些喟叹地说道：“只是这二十年来，终于把王您给盼回来了。只要看到您平平安安的，我们多累一些，多苦一些都没什么的。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啊。”许是谈完了正事，所以两人之间的谈话也变得随意了许多。“要是王再拖个二三十年，我们这把老骨头可就当真撑不住了呢。说不定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了，呵呵。”
“哪里的话，你们身子骨都还很健朗。再说，我又怎会那么不负责任。”顿了顿又道：“何况，不是还有墨吗？”
提起这个名字，老臣的面上突然焕发出向往的神色：“啊，当真是想不到，老身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能够跟传说中的上古妖尊同朝。能够见到他一面都是万分的殊荣啊，更别提能为他做事了。”不过马上脸色又变得有些尴尬：“但是比从前更累了是真的。”
对面人“噗嗤”一声乐出来：“怎么说？”
老臣有些不好意思：“妖尊他老人家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基本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们来做，他只是时不时地出出主意，大事上才会插一手。诶呀不过说起来，妖尊提点的虽然不多，可是那么几个字儿的，还真是字字点到关键处。有几次外敌来犯，我们在朝堂上争执不休的时候，本来妖尊只是侧倚在王座上，二话不说抬腿就走，我们也没人敢拦啊！不到半个时辰妖尊就回来了，手上还提着把血迹未干的战戟。他走进来随手就丢给一边的侍从，吓得小侍从赶紧接住也不管是不是会伤到自己。妖尊一出现让原本吵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妖尊见我们都不说话了，便问道：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我们回：自然是战还是不战。没想到妖尊很是无聊地摆摆手说道：不用讨论了，刚刚芳泽仙君的头已经让我砍了。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有个臣子大着胆子问妖尊：那他的头颅和手下几千仙兵呢？妖尊用手支着脑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然是全杀了。哦对了，我留了一个，让他带着芳泽的头回去复命了，顺便带话让仙界的人过来打扫。几千个仙兵的尸体往咱们妖界边境一横，难看死了。于是这下子再没人敢说话，大殿上针落可闻。妖尊见我们都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大家都急忙使劲儿摇头，妖尊打个哈欠说：既然没事，那就散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然后就这么挥挥袖子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我们。”
对面那人听得“哈哈”大笑，不时点头。待得老臣说完，他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特意去看了一看，哎呦那可真不得了，几千仙兵的尸体被妖尊他老人家一个接一个摞起来，堆成好几座小山。风童子飞到上空去看来的，诶呀那几堆小山堆的王您看知道是个什么字？是个死字！哈哈哈，后来仙界来人的时候也被吓傻了，从那之后就再没敢来过。”
“嗯，果然，墨一向是这样雷厉风行。”
“不过后来类似这样的事情少了，甚至没有了之后，妖尊他好像少了什么乐趣一样，总是百无聊赖的。他也不怎么爱管政事，统统交给我们，自己则成天钓鱼睡觉。哦对了，有一回有个小官员看妖尊总也不闻不问的，就动了别的心思。别看妖尊平日里不闻不问，可其实心理面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知道。后来那个小官员……唉，杀鸡儆猴吧，他也确实该杀！”
两人说了好久的话，这二十年落下的时光，像是要一口气都说完一般。终于在几近月升十分才接近尾声。
“不管怎么说，王，欢迎回家。”
“嗯，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嗯……把墨叫来吧。”
“不用叫了，我自己来了。”正当老臣准备推下去的时候，门口处自动发出一声应答，旋即就是一袭熟悉的白衣，和涂倾墨那张精致的脸。
老臣见状很是识趣地默默退出去了。
“墨……好久不见。”
涂倾墨没有回话，在原地沉默了两秒，快步走过来站定，然后突然展颜一笑，笑得那样迷人。“汐，欢迎回家。”
这位阔别二十年重新踏入妖界土地的，正是妖王，辰皇汐。
汐简直要被涂倾墨这个大大的笑容迷晕，那么炫目，让人脑中晕晕乎乎的竟然想不起别的，只是迷恋于他的笑容，现在的情况，似乎无论涂倾墨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会听会去做。汐心中暗暗郁闷，难道这小子是用了媚术不成！虽然心中明亮，然而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盯住他不放。终于，涂倾墨收敛了那副笑容，于是汐感到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于是的于是，他更是觉得涂倾墨一定是用了媚术！咬你！
涂倾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马上换了一副及其无辜的表情。汐看他这个样子感觉心脏十分受不了，连忙用手挡住眼睛哀嚎：“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估计又要回去修养个二十年了！”
于是涂倾墨不笑了，他的表情一点点地在收回，一点点地变得平整，一点点地变得淡漠。“二十年……已经是二十年了。”
汐有些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涂倾墨想了想，笑笑说没事。然后又道：“你刚回来，有些事还不熟悉。你先去紫溪哪里，不过我估计她此刻也已经知道了的。然后你便回去休息，今日先歇下，有什么事，明日不迟。”
汐好笑：“能有什么事？”蓦地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关于王位，你暂时还要顶替一段时间。”
涂倾墨蹙眉不解：“给我个理由。”
汐只是淡淡说了五个字：“四十年之约。”然后涂倾墨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涂倾墨早就走得没影了。
“……怎么回事？生气了？”汐十分不解地挠挠头，说错什么了？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只好转向去看望紫溪了。
漫漫长夜，睡眠变得可有可无。汐独自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有些辗转反侧。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很是清冷。潜心在碧落海边养伤的时候倒还好，基本上都处于空灵状态，泡在汤药里或者熏着药香，不知不觉就是一日过去。只不过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事。只要心中有了念想，就会变得一心一意。
而此时此刻，他的身子已然恢复，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然而就像是一直欺骗自己的弦终于崩断了一般，回忆汹涌袭来。那些面孔和画面周而复始地在眼前闪过，挥之不去。其实他直到，在涂倾墨的带领下，即便不去履行那个什么四十年之约，那帮人类也不会敢冲上来把他们怎么样。现在妖界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汐想去执行，不是因为有多么信守承诺，而是，他单纯地想要逃避。他想要逃开这个一闭上眼睛就充满了回忆的地方，他想换一种人生，换一种心境，接受新的境界。那样全新的婴儿的姿态，全无记忆的白纸，能够将这些回忆都忘掉，从新开始。
汐知道自己是懦弱的，一味的逃避带不来什么，可是这却是他现在所需要的。如果一时的逃避能够换来以后的重生，值得。
今日月晓十分，汐去探望了梨木。小慧的墓碑不染纤尘，想来是经常有人前来打扫。旁边，那棵小小的梨木仍旧那样傲挺地立着，看上去是多了些精神的样子。汐有些欣慰地笑了。他细细描绘着梨木的形状，感受着微弱却着实存在的生命在流动。
“梨木，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很想你。”
空荡荡的房间，有让人安心的息神香，然而这样安心的味道却仍旧无法抚平汐内心的伤痛。往日里这个时候，也是自己一个，然而却总是在和梨木分别之后。那个时候，心中总是踏实的，因为知道第二天的阳光依旧会灿烂，什么都不会变。而现在，即便第二天不会到来，汐也知道，有个随时在身边的人不在了，那个只要一回头就能够看到的人，真的不在了。
“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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