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284章 一环扣一环
第284章 一环扣一环
昭懿公主瞳孔缩了缩:“这才是你的后手?”
桑落不置可否:“当年,你让翰林院尽数抹去典籍中关于魔星兰的部分,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它的用法。”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偏偏翰林院有一个编修,为人虽不怎样,可对待学问格外严谨,他替我找到了《南荒异物志补遗》中的一句残篇:‘魔星兰,性诡寒,佐以生人精血入药,可易形容,改骨相,然其毒入髓,终非正道。’”
她平静地看向昭懿公主:“翰林院的书只摘录天下书册之万一,这个编修为了修撰书籍,近日出京游历,正好看到了一本书中详细记录了魔星兰。说这魔星兰还有一个别名,叫鸡爪兰。窃以为,‘鸡爪兰’三个字非常贴切,毕竟毒入骨髓时,人容貌衰退,昼夜可闻鸡鸣声。”
桑落说话不疾不徐,还好心地提醒:“您这是中毒了。那个编修给我寄来的信中,还写了如何解毒。”
昭懿公主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地冷笑一声:“桑落,你忘了,我也会医。”
“可你解不了这个毒。”
“时日而已。”
“时日?您还有多少时日可以等?”桑落的目光扫过昭懿公主身上那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华丽寝袍,语气带着一丝微妙的怜悯,“看看您自己,再看看太妃。这些年她养尊处优,雍容华贵,气度天成。而您呢?为了恢复这片刻的虚假荣光,不惜杀了十八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用她们的精血做药引。如今毒入骨髓,华发早生,皱纹横陈,您甘心就这样……被她比下去吗?”
“啪——”昭懿公主狠狠地扇了桑落一记耳光。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如此!你带那些畜生来,就是想混淆视听,延缓我发现中毒的时间,拖到今日这个关头,好来跟我谈条件。”
桑落的脸有些木,依旧坦然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否认:“是。公主英明。我的条件很简单:放了我爹和柯老四。只要他们平安离开京城,我立刻为您解毒。”
“呵——”昭懿公主冷笑,“想来,颜如玉没有告诉过你,从来只有我胁迫别人,可没有人能胁迫我。”
她抬手示意黑衣人上前来,将桑落带下去:“带她下去,给她纸笔,盯着她写下方子。将她爹拖出来打,打到她写完为止!”
桑落被黑衣人抓住胳膊拖了起来,她毫不挣扎,在就要跨出门槛时,她偏着头淡淡地问:“公主可知前些日我为何要收雄鱼啊?”
昭懿公主果然又让黑衣人停下,想要弄明白桑落的言下之意。
桑落再次很耐心地解释起来:“我爹被莫星河下的毒,是我解的。根本没有定时发作的毒,而是用了一种鱼胶阻隔了毒药。这法子不错,我也用上了。我来之前,服了毒。”
轻飘飘的。
她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昭懿公主:“您说多巧,也没人能胁迫我。”
——
晌午刚过。
一队骑兵手握戒严令,在京城穿梭。高声喝止百姓出行。
顷刻之间,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百姓们躲在家中,年纪稍长的都经历过十几年前的动荡,知道这不太对劲。干脆将瑟瑟发抖的小娃娃们按进地窖里,自己躲在被窝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里窥探,看到那些人穿着各色的戎装,骑着铁骑来回穿梭。
“这……这是怎么了?是绣使反了?还是戍边的军反了?”
“不像啊,你看那边,黑衣裳的不是吕家军吗?怎么也把大将军府围了?”
“那……那是吕家军反了?”
有人不信,声音也按捺不住地拔高:“怎么可能?吕大将军才刚下葬,今日吕家军就反了?”
“圣人不是大将军的外甥吗?吕家军这到底是反谁?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不会都反了吧?”
“天爷啊……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塌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百姓们正躲在门缝后说着,忽地一马一人从他们屋门前狂奔而过,卷起一帘尘土,吓得他们立刻掩门,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那骑马之人飞奔至昭懿公主所在的院落,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着一枚莹润通透、雕刻着五爪蟠龙的玉璜:“公主,喜子得手!小圣人已被我们的人控制在清静殿中!这是小圣人的贴身之物。大将军府那边,京畿大营的吕家军已尽数掌控,与颜如玉汇合!”
“恭贺义母更进一步,胜利在握!”莫星河上前来抱拳半跪,将玉璜接过之后,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丢给一个黑衣人:“去,送给那个老寡妇看看,让她早些受死,也免得吃苦。”
“是!”
黑衣人收下玉璜,纵马去了大将军府。
府邸外围,最里层是黑衣禁卫,握着长刀一动不动地与颜如玉带来的两千玄甲精骑对峙着。
玄甲精骑高头大马,长矛出鞘,杀气凛然,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再外一层,则是京畿大营的吕家军,旌旗招展,兵戈如林,矛尖的寒光连成一片冰冷的海洋,将颜如玉的人马连同大将军府一起,牢牢锁在中央。
大将军府内。
屋檐下、树枝上的白幡,皆无力地垂着。
禁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百官守在堂外,脸上的神情不知是彷徨或是惊惧,又或是幸灾乐祸。
太妃端坐在正堂,顾映兰立侍在侧。
仆从奉上饭食,顾映兰见太妃摇摇头,劝道:“太妃还是该用一些,今日事多,总要挺得住。”
太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强迫自己端起饭碗勉强吃了几口。
食不知味。
很快,一个禁卫跑了进来,对禁卫统领耳语了几句。禁卫统领一惊,火速进来通报太妃:“太妃,宫中——宫中生变!”
太妃将碗重重放下:“仔细说来!”
禁卫统领双手奉上玉璜:“喜子带人控制了圣人!让人送来圣人贴身之物!”
太妃身子晃了晃,很快撑着桌沿稳住了。
她接过那枚带着玉璜,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决绝。
“备笔墨。”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很快,笔墨奉上。太妃提笔,在一张素白的宣纸上飞快写下几行字。写罢,她将纸仔细折好,装入一个锦囊中,用火漆封死。
“去,交给送东西来的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妃的信送到了昭懿公主的手中——
“太后,或者哀家该称呼你一声昭懿公主。这么多年不见,你就准备龟缩在角落里吗?先圣给你的信,在哀家手中,你不想看一看他对你说了什么吗?哀家在大将军府静候凤驾。”
“呵——”昭懿公主将信捏在手中,笑道,“吕芳还是这么嘴硬。”
纸上的字虽娟秀,可一笔一划都颤抖着,吕芳内心的恐惧可见一斑。
“来人,替我梳妆。”昭懿公主将信纸轻轻一抛,再次坐在了梳妆镜前。
“义母!”莫星河读了信,一步上前,急声道,“我们已胜券在握,义母何必亲涉险地?何须理会吕芳?她母子分离,不过是要作困兽之斗,待她伏诛,什么信不能读?”
“你懂什么!当年她杀了我儿子,她自然知道我回来要对她做什么,所以她害怕了!”昭懿公主想起桑落的那一番话,又说道,“我等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就是要亲眼看着雍容华贵的太妃跪在我面前求饶!亲眼看着她失去儿子后绝望的样子!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不瞑目的!”
说罢,她取出一把剪子,递给婢女:“将白发剪掉。”
婢女闻言,立刻跪在地上不敢动。
“剪掉!”昭懿公主再次下令。
婢女只得接过剪子,小心翼翼地将露在表面的银发一根一根地挑出来,贴着发根剪掉,再仔细盖住里面的白发,梳了一个高耸的发髻,戴上龙凤发冠。
敷上珍珠粉混合特制的香膏。一层又一层、极其仔细地涂抹在她脸上、颈上,遮盖住那些皱纹和疲惫的暗沉,再涂上殷红的口脂。
最后替她将身上的九龙四凤袆衣整理平整。
衣襟上的金线流光溢彩,胸前金龙似是要破衣而出,衣袂上的四只金凤振翅欲飞。
昭懿公主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地跨出门槛。
看向跪在角落阴影的桑落,昭懿公主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残忍的快意,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
“桑落,这京城的天,已经变了!”
“我给颜如玉的发簪上刻了字。必须见到我本人,他才会让大军入京。”桑落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说道,“放了我爹和柯老四,我跟你同去。否则颜如玉看不见我,他必然倒戈相向!到时,京城的天才是真的变了!”
昭懿公主闻言,眉峰一挑,弯下腰一只手掐住桑落的咽喉,一只手扣住桑落的脉搏,心脉绞做一团,是真的服了毒!
这个毒是什么?竟然如此凶险!
她凝视着桑落,觉得太过荒谬!
世间怎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养父豁出性命?别说养父,生父也不值得!
“桑落,你当真以为能够胁迫得了我?!没有你又如何?”昭懿公主甩开她的脉搏。
桑落的脸色苍白:“没有我,你的毒也解不了!”
昭懿公主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指再次掐上桑落的咽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星河心中有些慌,不由上前道:“义母,桑陆生和柯老四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留着或者杀了都无足轻重。颜如玉本就难控制,若他见到桑落中毒或是死了,只怕真要倒戈。”
此时拥有军队的颜如玉,不容小觑。只要桑落在自己手中,总能牵制颜如玉。
昭懿公主冷哼了一声,将桑落松开。
见义母不说话,莫星河又问桑落:“你的解药在何处?”
“送我爹和柯老四到槐榆巷,自然有人交解药给你。”
好个桑落,一环扣一环!
昭懿公主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放人!”
她挥了挥手。
两名黑衣人粗暴地将桑陆生和柯老四拖了出来。
柯老四左手缺失了一根小指,伤口用脏污的布条草草缠裹,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整个人佝偻着,脸色灰败如土。一见到桑落,柯老四挣扎着嘶声道:“落丫头!别管我们!走啊!”
桑陆生脸上带着瘀伤,嘴角破裂,看到桑落被铁链锁着,脸色煞白如纸,挣扎着想要扑过去:“闺女!”
“爹!”桑落强忍着腹中刀绞般的剧痛,挣脱黑衣人的钳制,踉跄着扑到桑陆生面前,紧紧抱住他。她将嘴唇贴在桑陆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倪芳芳会在那里接应!”
什么?要送自己离开?
那闺女怎么办?!
桑陆生又急又悲,看着女儿苍白痛苦的脸,不禁老泪纵横,心如刀割,将她往身后拉,用满是伤痕的身躯挡在桑落身前:“闺女,爹替你死!爹一把年纪了,死了就算了!闺女.”
桑落又将他拉开:“爹,听话,听我的话,你们快走!”
“我不能走!落丫头,你死了,公子怎么办?你是公子的命!”柯老四眼泪不住地掉,又挣扎着要与昭懿公主拼命,“杀我!你们要杀就来杀我啊!我本就是没根之人!死不足惜!”
昭懿公主冷喝道:“聒噪!”
什么父女情深?
什么主仆忠义?
什么至死不渝?
都是假的!
这世间之情,从来都只有趋利避害!
眼前这的一番景象,让她觉得无比刺眼和恶心,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她厌恶地皱紧眉头,厉声呵斥:“丢出去!”
黑衣人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桑陆生和柯老四,像是拖麻袋似地,拖了出去。
很快黑衣人带着解药回来,桑落服下解药,待她腹痛缓解,远处恰好响起一个信号烟火。
这是她与倪芳芳约好的暗号,有了这个,说明爹和柯老四安全了。
院门缓缓打开。
一架装饰着金凤纹饰、由八名健壮力士抬着的华丽銮舆早已候在门外。莫星河亲自为昭懿公主打起珠帘。昭懿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登上銮舆。
桑落被两名黑衣人架着,铁链拖地,踉跄地跟在銮舆之后。
莫星河翻身上马,微微侧首,对着銮舆内的昭懿公主沉声道:“义母放心,刚才孩儿已经让人扫清沿途一切障碍。”
又指了指拱卫在銮驾四周的死士:“都是鹤喙楼最精良之人。”
昭懿公主昂起下巴,挺直了脊背。手指拂过袖口繁复的金凤刺绣,脸上重新覆上一层志得意满的倨傲,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走,去会一会吕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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