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变故（2）
出宫的日子仪欣醒的早，皇帝照常替她腰间系上两个香囊——一个里面是碎银，另一个装着小坚果。
仪欣今日穿着淡粉色络合蜀锦旗装，发髻戴着三支名贵珍珠簪子，如簪上落雪，小脸像是粉团子一样娇娆可人。
皇帝低声问：“困不困？”
仪欣嘟囔着点点头：“善堂路远，皇上接臣妾回宫可要早点出发。”
“好，朕做事，娘娘还不放心吗？”皇帝牵着她走到乾清宫门口，温声叮嘱一句，“朕去上朝，身边不要离人。”
仪欣挥挥手，“皇上辛辛苦苦上朝，臣妾开开心心出宫。”
皇帝无奈笑她。
五车布匹是昨个派富察氏的侍从送到善堂的，今日要分发下去，仪欣再送一笔银两。
善堂设在京郊，地方大人烟稀少，周围有几处大臣的庄子和良田，仪欣的庄子很美，住满了京城流离失所的女子，烟火气丰盈。
善堂没有请下人打理，最多有换班值守的侍卫，但是处处精致干净，不会因为人多就变得冗杂乌烟瘴气。
女子们自发将院落房间打理得干净整洁，一株突兀的花草，一处浅绿的檐下青苔在她们都照料下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她们从最开始的迷茫惶然，到如今找到归属感开始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当今世道的女子总是少了那么些许的配得感。
她们知道善堂花销大，会自发种一片菜畦，会在月亮西沉的榕树下相守叙话做绣活补贴善堂，争取自给自足。
又是便衣出行，仪欣在善堂后门悄声下了马车，就见柳树绿丝绦下一抹淡绿色的身影。
她薄纱遮面正向这边张望。
晴云轻声说：“是青樱格格。”
“老师！”青樱欢喜走上前来，她精气神好了许多，只是脸上还结着痂。
仪欣熟稔问：“你怎么知道本宫会来呢？”
青樱：“我昨日见到老师送来的布匹，就觉得老师会来看看。”
仪欣和青樱缓步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她问青樱在善堂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慢慢两个人在后门溜达到独属仪欣的院落里。
青樱给仪欣倒上一盏茶，笑着看仪欣翻查账册，指挥分发布匹，她将一束打理精致的野花亲手捧到仪欣面前。
“老师，这是大家送给您的，您的院落日日有人来洒扫，所有人都特别感激您。”青樱笑着说，“您要不要见见她们？”
仪欣笑着接过那束花，洒脱摆摆手，“何必相见，待本宫查完账册，你随本宫去山上逛逛。”
“可是，她们都不知怎么感激您才好，想当面给您磕头。”青樱其实不明白，她的额娘或者阿玛做善事施粥，恨不能让贫民千恩万谢来满足他们的获得感，大肆宣扬。
老师也来过两次善堂，送了好多银子，却从未露面。
仪欣挑眉，“本宫无需任何人感激，而且，本宫越神秘，她们反而越有安全感。”
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对皇权是神化的。
仪欣早已打算在善堂做一个尊贵的“符号”——临珍皇贵妃。
她越是神秘没有弱点，在她们心中就越无所不能，仿佛神明的眷顾给她们一处皈依，她不需要她们的感激和爱戴，只需要她们清楚，她永远无声无条件做她们稳固的直达天听的靠山。
所以，何必相见？
仪欣弯唇看着青樱，她真的小瞧了这个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大胆到自毁容貌也要挣出一条路来，尚未及笄就能帮着她打理善堂，同底层女子打成一片。
青樱小声自言自语：“老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也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仪欣轻声回应她，收到青樱一怔又羞赧的目光。
仪欣歪头看她一眼，放下账册，“随本宫去外面逛逛吧，京郊这边有许多有趣的地方。”
京郊处私庄嶙峋，仪欣的庄子最大，不远处还有佟佳氏、赫舍里氏的一处庄田，田间遍布野花，柳树下傍着一汪池水。
仪欣吩咐小厦子去取些东西，转头问青樱：“会钓鱼吗？”
青樱一愣，下意识摇摇头。
仪欣耸耸肩，看到小厦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取回来的垂钓用具和小杌子，自顾自坐下，朝青樱招招手，“本宫教你。”
垂钓，生火烤鱼。
指挥着小厦子去挖蚯蚓。
仪欣怡然自乐，皇帝在养心殿不知蘸空几盏朱砂。
甚忙。
他勤政，各处大臣递过来的折子几乎是事无巨细，又在梳理隆科多佟佳氏一族罪孽，更是抽不开身。
他很想陪仪欣在京郊田间走走，只能为了朝政让步。
仪欣倒是理解他，时常敦促他赶紧处理朝政，他很有动力，想着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就陪她去蜀地游玩。
她惯是好奇山川大河，曾经伏在他的膝头问他有没有见过瀑布，就是“日照香炉生紫烟”那种，怪可爱的。
他年轻时四处办差，如今对游玩山川这种事兴趣极其寡淡，先帝生前下江南劳民伤财那种事，他登临帝位从未想过。
只是， 遇见她之后总想带她多逛逛，她喜欢这种事情，却只能在游记话本中阅读，未免可惜。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她跟在他身边，接触朝政兴办善堂女学，自然可见人生百态，倒是天地广阔，他想带她一起去丈量。
在木兰围场回来的路上，他就答应了她，要陪她去很多地方，他做事不喜拖延，如今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批复请安折子时，皇帝轻车熟路，及时走神也不会耽误事。
苏培盛端着一盏茶，面色古怪地走进来，轻声说：“皇上，安常在求见。”
皇帝头也未抬，不悦地说：“怎么这也要回禀？”
苏培盛心中深深叹口气，说：“安常在跪在养心殿前…说…说…”
皇帝睨了苏培盛一眼，烦他说话吞吞吐吐。
苏培盛一咬牙：“安常在说，求您饶她的心上人一命。”
皇帝迟疑一瞬，眉头紧锁，若是安陵容不说这话，皇帝真不会见她，只是，被她这大胆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勾起些许猜测。
皇帝：“宣。”
安陵容穿着一脸灰色旗装，上面零星装饰着一抹蓝色，粉黛未施，头上只簪着两个最朴素的银簪子，见到皇帝静静跪在养心殿中央。
甄姐姐没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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