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前缘（6）
她不懂事，他不能不懂。
帝君陪她坐卧在云端，替她盖上她最爱的薄毯，温声和缓的语调轻慢解释：“仪欣，喜欢有很多种的。本尊年长你甚多，世上男子千万，优秀端正着不知凡几。”
“仪欣，本尊的生命漫漫无期，肩担百姓福报重任，需要冷静到麻木的头脑和心脏，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去回馈你的喜欢。”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仪欣在本尊眼里，尚且算得上年幼，漫漫人海值得仪欣去遇见，去探索。”
“若是仪欣对本尊抱着一份对待兄长、前辈的喜欢，那本尊会好好珍视仪欣的喜欢，谢谢小狐狸。”
对待兄长、前辈的喜欢？
仪欣执拗地晃了晃脑袋，她总觉得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醉酒，因为她头脑十分清明，什么都清楚。
她不想独占她的兄长。
她想独占帝君。
不一样。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颠三倒四，就是小醉鬼的模样。
一遍遍重复，“帝君，我们可以千万年在一起吗？”
虽然，天生残缺的小狐狸活不了千万年。
她又说，“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不想探索众生，我想要帝君。”
我想要帝君。
酒壮怂人胆啊。
她卧在他的膝头，含在喉咙里好几年的话，喝点小酒噼里啪啦都说了。
她呜呜咽咽的掉眼泪，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白衣锦袍上，小手攥着他胸膛前的衣衫哭得稀里哗啦，强迫他说，“帝君，答应我，好不好？”
他面上从容冷静，轻轻拂过她的脊背给她顺气，温声劝解她，“仪欣喝醉了，好好睡一觉。”
她固执，幼时家中溺爱，成年又遇到他处处维护，想得到的东西都是探囊取物，从来没有过挫败感。
“帝君…帝君喜欢小狐狸吗？”她怎么都要问个结果。
“听话，先睡觉。”帝君闭口不提。
最后掐诀才将她哄得睡着，他的祥云坐骑将她带回寝殿睡觉。
伫立在云宫，望着天中孤月。
他甩了自己一巴掌。
可耻自己的龌龊心思，她懵懂说喜欢时，他根本不敢说自己双目空空。
明禛，你算什么男人？
她太小了。
——
不想她生活中只有他，故而他有意识地带她天上人间四处游历三年五载。
带她认识上神、仙君、上仙…去听人间状元书生将军的事迹。
他真不好受。
她懵懂轻嗤，背后指指点点同帝君蛐蛐，“帝君，这个状元不如你好看，那个仙君上神不如你修为高深。”
仪欣那夜醉酒说浑话。
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她直接向她的破罐子抡起了大锤子。
仪欣日日明目张胆，大声宣布，“帝君，我只觉得你最好。”
演都不演了。
“帝君，他们身上都不如你香。”仪欣凑过去小声嘀咕。
“苏仪欣…不许胡说…”心跳漏了一拍，帝君压住唇角轻咳佯装呵斥。
帝君，收到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你窃喜吗？
你夜夜私下寻求她长生之法，用功德改变她的根骨，真的不是为与她相守吗？
上位者好难被打动，可在她炽热懵懂的表白中，你克制淡漠的外表下，心中又偷偷回应过多少遍“等你长大”呢？
——
捅破窗户纸的是一场误会。
帝君下凡为尘世祈福时，救下了一对姐弟鸭子精，他们虚弱到只剩一口气。
看着他们，他不可避免的想到曾经的仪欣，想着她在云宫无聊，便将这对姐弟带回云宫修养，也能陪她解闷。
帝君和仪欣太不同了。
她有兽性，仪欣将云宫看作她的领土，逡巡着不与旁人共享。
仪欣：“帝君，我不想他们来到咱们的家。我不要跟他们做朋友，你把他们扔出云宫，不然……”
她气势弱，不然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眼睛鼻尖红红的望着他。
帝君轻叹，蹲下摸摸她的脑袋，耐心同她商量，“那我可以用灵石替他们疗伤再送他们回去吗？”
“可以的。”
神明的博爱碰撞上妖兽不讲理的占有欲，他纵使没料想她会如此炸毛，却还是蹲在地上安抚她，“仪欣不想云宫有新朋友，那本尊不会带旁人回来，好不好？”
“嗯！”仪欣忙不迭点头，欣然蹭蹭他的颈窝。
只不过，当天夜里，仪欣听到几句闲话。
“狐狸小妖，怎么配得上九天神佛呢？姐姐，若是她能留在云宫得到帝君的垂怜，那为什么我和姐姐不可以呢？”
“仪欣仙娥自有过人之处。”一道清丽嗓音。
“姐姐，帝君对她不过是神明博爱垂怜，就算千百年前帝君先救的是你我姐弟二人，他待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差别。帝君只是珍爱生灵，并非独爱那只小狐狸。”
仪欣在暗处听得搁愣搁愣磨牙，她生下来就不会写忍气吞声。
倏地蹿出去将那只嘴贱的男鸭子按着扒光了羽毛。
让你胡说。
帝君待我怎么可能和你这个蠢货一样。
怎么可能？
她很凶，在云宫养了百年，自然打得过受伤的姐弟俩。
只是越想越委屈，欺负一顿他们，垂头丧气往回走，她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掉。
帝君待她这么温柔耐心，只是因为他早一点捡到了她。
他捡到谁都一样。
呜…好难过。
好贪心，要爱，要唯一，要明确的喜欢。
帝君在佛堂出来，心中微微异样，仪欣没有在佛堂处笑盈盈地接他。
她不见了。
纳和嗫嚅着说，“帝君，仪欣仙娥回西海薄云了，说…叨扰帝君百年…麻烦帝君了…”
嗯，他看出来了，是回西海薄云了，什么都没留下。
回西海薄云了。
糊弄人。
小孩子的喜欢没有长性，朝令夕改的。
她能认清内心，即时抽身也很好。
他有点不舒服，甩袖转身又进了佛堂。
——
西海薄云。
“仪欣，好想你。”
“仪欣，云宫漂不漂亮？”
“帝君云宫的祥云是幽蓝色的吗？踩上去什么感觉？”
一群人围着仪欣问东问西，仪欣在她的闺房打滚，欢天喜地跟小姐妹们窝在一起一边吃小坚果闲聊。
苏妲己不安看着仪欣，夜深人静时与她睡在一张榻上，轻声问，“仪欣…突然回家…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仪欣倚在妲己的肩膀上，小声嘀咕，“我喜欢帝君。”
“什么？！”苏妲己炸毛，“帝君？他对你做什么没有？？？”
帝君那个修为的神明…仪欣修为甚微…根本受不住同他…那种事…
怎么办？怎么办？
“姐姐！你想什么呢！是我喜欢他！他…他都不回应我的…”
“那就好。”苏妲己松一口气。
“什么那就好啊！根本不好。”仪欣不高兴瞅她一眼，小耳朵沮丧垂着。
“仪欣…那这次回薄云，咱们就别回云宫了吧？”苏妲己试探着问。
“不，”仪欣眼睛滴溜溜转一圈，神神秘秘猜，“若是帝君来薄云见我……我觉得他会来薄云见我的。”
苏妲己无语，偷偷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康健，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九天神佛，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呢？
“姐姐，你不信吗？”仪欣气呼呼说，“那咱们打赌，若是他不来，我就把薄云佛堂都砸了，我再也不吃鸡腿了！”
“好…姐姐陪你砸…乖仪欣…先睡吧…”苏妲己捋了捋她的脑瓜，爱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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