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牛胡来得五百块,牛有铁雪夜回家
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多,就牛有铁和他侄子,董秀娥和她女儿高圆圆,以及被大队里指拨来的几个村干部。
吊唁完后,也没人主动离开,毕竟,现场就这么几个人,大家都默然地守在灵窑里,也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牛有铁知道,主要是因为董秀娥母女俩在场,尤其是长的好看的高圆圆,所以在场的大老爷们都规规矩矩的,很保守,只敢趁对方移目他处时,偷偷瞥一眼。
而一旦被对方察觉到,就会腼腆的脸红。
片刻后,董秀娥起身,走到牛胡来跟前,说:“姨给你做饭去。”
说完,她拉着女儿胳膊走开了。
牛胡来还一脸的懵逼,就在刚刚,他还在想高圆圆和她母亲,会不会立马就离开,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来他家,再也不会跟他见面。
没想到,她们竟然主动帮他做午饭,一时间都感激涕零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出了灵窑。
“还瓷着弄啥?快去,去帮她们忙。”牛有铁摆手提醒一句。
牛胡来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这时,有人开口说道:“这俩人好像是第四大队的人。”
队长侯德才说:“就是,是第四大队人,肩膀上补着一大片补疤的是高养民婆娘,叫啥,我一暂儿想不起来,头上顶毛蓝头巾的,是她女子,名字叫高圆圆。”
“这女子好像还是个哑巴。”
“就是,娃恓惶的,自小发了一场高烧,烧的不会说话了,不过,娃长得确实好看,洋气的,就像画上的人一样。”
众人叹息一声。
紧接着,又有人开口问:“这女子看样子,年纪都大大的了,结了婚了没有?”
“还没哩。”侯德才说:“哪有那么容易?现在这人,嫌忽大的,一听娃是个哑巴,都谈嫌的,害怕生下娃娃也不会说话,所以,一听是个哑巴,都趔的远远的,没一个人敢搭讪。”
“我听人说,只要天生不是哑巴,生下的娃娃都没事,和好娃娃一样的。”
“这谁能料到?没人能知道么。”
片刻后,侯德才突然想到什么,接着又说道:“对了,我记得几年前,这女子好像还谈了个对象哩,人家还是个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
“就是,是个教书先生,前些年一直在咱麻油小学任教,学生娃娃都喊他刘老师,具体叫啥名字,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你还说人家没人要。”
“我只是说一类人,又不是说所有人。”
侯德才辩驳道:“话说,人家知识分子都不嫌,像咱这种,连豆大的‘一’字都不识的人,还有啥谈嫌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谈嫌,都是害怕生下的娃娃也是哑巴,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后代。”
“那现在呢?这俩人是啥情况?”
“现在不清楚了,不过,前几年我看这俩人好的,时常偷偷摸摸的走在一起,我去大队开会的路上,就碰着过好多回哩。”
这时,有人想起似的,突然开口问道:“话说,这娘俩和牛胡来一家子啥关系?我一直都弄不清楚。”
这话一出,侯德才似有很多话要说一样。
他将目光环扫众人一番,也把牛有铁和他侄子包括了进去,略一沉吟,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女子她妈是个寡妇,她男人叫高养民,在多年前就殁了,后来又断断续续找了两个,最终也不知道啥原因,又离了。”
众人点点头,听得云里雾里的。
侯德才接着又说道:“所以说——”
说着,他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便立刻止住了声。
这时,高圆圆和牛胡来俩人巧的走了过来,她先是用手势跟牛胡来比划了几下,牛胡来摇摇头,没看懂,高圆圆接着便用指尖在窑墙上写了几个字。
牛胡来又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的着急,一瞬间脸都红了。
牛有铁主动走过去,往墙上瞅了一眼,说道:“她问你要盐哩。”
“哦哦。”牛胡来恍然大悟,忙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出装盐的罐子,恭恭敬敬地拿给高圆圆,然后,俩人便又往厨窑走去。
灵窑内,侯德才愣了三秒钟,才继续说了下去,“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其实,胡来他达主要还是想把这女子娶回家,给他当未来儿媳妇。”
“嗯,这个想法可以,我觉得。”他们其中的一个说道:“牛胡来是个残疾人,这女子呢,不会说话也算是残疾人,俩残疾人在一起,就般配了。”
然而,有人便开口辩驳道:“这女子虽说残疾,可是人家识字呀,还是个知识分子哩,咱胡来目不识丁,咋能般配?”
“咋不能?”
“咋能?”
就这样,在场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一直到牛胡来回到灵窑,众人才转移了话题。
通过他们的聊天,牛有铁这才知道,原来高圆圆还会识字,他知道,在这年代,识字对一个农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只要识字,多少识一点,都能在大队里混个一官半职了。
这样的话,牛胡来还拿什么匹配人家。
就这样,再待了不到十来分钟,大碾场上就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
突突突……
所有人闻声都好奇走出了窑,站在地院里往大碾场上凝望。
“我卫国叔来了。”牛黑军激动地说道。
这一刻,他感觉就像是他老丈人来了一样,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片刻后,李卫国父子俩就背着秤,拿着工具来到了地院里。
牛胡来激动地走上前去迎接,在他的身后,董秀娥母女俩,都好奇地走出厨窑,还以为来了几个吊唁的。
没想,是来收购羊肉的贩子。
看牛胡来披麻戴孝,李卫国便猜测,有可能是牛胡来父亲殁了,不过他又觉得十分奇怪,昨晚他父亲都生龙活虎的,跟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这一刻,他也没怎么关心这个,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先拾腿上前,确认了一番。
“是令尊殁了吗?”
“嗯。”牛胡来点点头,道:“我达昨晚殁的。”
“嗯,好,我知道了。”李卫国说道,带着儿子,主动去灵窑里烧了燃一炷香。
完了后,正了正衣冠,走出灵窑,因为跟侯德熟络,就先走上前去散烟,握手,简单聊了几句。
看牛有铁走来了,随即,他便走上前去问好,同时问道:“羊肉收拾妥了没?”
“妥了,就等你来收哩。”牛有铁说。
随即,他们来到羊圈里,便开始称重,算账,一番操作,十几头羊,一共卖了374块4毛钱。
牛胡来很满足,他知道,这都是因为对方看在牛有铁的面子上才给开出的高价。
拿到钱的那一刻,在场的人,无不羡慕,嫉妒,毕竟那么一大笔钱,都能给儿子娶个媳妇了。
不过他们也都能理解,这些钱,都是牛胡来和他父亲辛辛苦苦奋斗了多年,攒下的家底。
随后,在众人的帮助下,一只只抬到了车上。
这父子俩也没停留,拉了肉就走了。
再过了没一会功夫,饭就好了。
这母女俩,用牛胡来家所剩不多的细面,和粗面混一起,擀了些面,再用洋芋,和羊肉煎了些臊子汤,然后,在场人就简单地吃了个午饭。
汤里有羊肉,大家吃的也有滋味,心里都很高兴,满足。
饭吃毕了,董秀娥和女儿主动帮着洗涮了碗筷,完了后,便告辞,带着她女儿先离开了。
紧跟着,没一会功夫,大队里的几个人,也因为家里有事,先走了。
牛有铁便一直陪伴着牛胡来,直到黄午,大队里那几个人重又回来,他这才走开了。
走时,他悄悄把昨晚卖了狼的钱,亲手交给了牛胡来,说道:“这些钱来的不容易,你千万放好了,甭乱花,好好留着,等以后,万一有缘分了,拿来娶媳妇用。”
“哥,你放心我不胡乱花一分钱。”牛胡来保证道。
牛有铁颇器重地拍拍牛胡来肩膀,道:“好,只要你不乱花,这些钱,光是拿去买粮吃,都能够你吃好几年。”
微微一顿,接着又安慰道:“以后不想放羊了,就跟着我进山打牲,照样能赚到钱,你放心,只要你勤快,这世界上是饿不死人的,当然你也甭太难过,以后的路还长,你才二十来岁,还正活人哩,要向前看。”
“嗯。”牛胡来点点头,感到心里暖暖的。
这时,牛黑军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看高圆圆和你般配的很,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放主动些去找她,你现在都有五百多块钱了,够娶她了。”
牛胡来听的脸瞬间就红了。
不过,一想到裤兜里的五百多块钱,他就又上来了底气。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先走了,年后再来看你。”
“嗯。”
就这样,牛有铁便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了。
此时,雪越下越大,西北风如鬼哭狼嚎一般地呼啸着,牛有铁上车骑了不到十米远,就被风吹的摇摇晃晃,骑都骑不稳,便只好下车推着走。
走完牛胡来大队里的小路,来到主干路上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再往前走了十来分钟,牛黑军突然说道:“四达,咱后面有个人。”
“嗯?”牛有铁没太在意。
此时,他的手、鼻子、脸都冻僵了,迎面吹来的风,激的他连呼吸都不畅快,车把儿更像是冰块一样,手都要粘在上面了。
牛黑军接着又说:“四达,那个人就像是前些天,给我爷看病的‘会宁’大夫,是养马大队的人。”
一听这话,牛有铁这才放缓脚步,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说:“人在哪?”
此时,在他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漫天的白雪,被风吹的,像四月里的杨絮,飘飘扬扬。
“呃!”牛黑军愣了一下,说:“刚刚还在,咋一下就没影了?”
牛有铁无语道:“你咋确定是会宁?”
“我根据个子看的。”牛黑军说:“高腾腾的,就像一个大黑迷糊子一样。”
牛有铁听了有些想笑,心说大晚上的,李会宁怎么可能会跑来这里,而且,雪还下的这么大,坐自家热炕上不嫌舒服。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是去哪里给人看病,总之,这样一想,就觉得挺正常的。
随后,叔侄俩再走了大约一里多的路,便来到麻油大队十字路口了。
牛有铁回过头,对身后的侄子说:“你回去,回你屋里去,昨晚一晚上你都没回,你达你妈估计都操心死了。”
“嗯!”牛黑军点了点头,便转过身,踩着厚厚的雪,往胡同里走去。
牛有铁轻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来了,侄子是多么的不想回他家去。
随后,他便推车继续往前走,想到家里,媳妇烧的绯红的热炕,想到晚上的一桌子好吃的,尤其是那金灿灿,蒸热后像肉一样劲道的油馍,心里就一下子都不冷了。
他没想到年前会再下这么一场大雪,不过,好的一点是,可以延长打猎时间,年一过完,他就能进山去了。
就这样,牛有铁几乎一鼓作气,来到了地庄,路过他大哥家碾场的时候,他仍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大嫂子的嚷骂声。
他没再管,悄悄走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透,牛有铁便打开手电筒照路,不知不觉的,发现,脚下的雪已经有一扎厚了,他的两条棉衣袖子上,也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沉甸甸,往下一抖,都感觉轻了一大截。
还没来到大门口,远远,他就看到媳妇手里提着火罐子,站着门口等着了。
“噢哟!雪大的很,把人下死了都!”牛有铁嘴里胡乱地说一句,就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
“你瓜种,咱不知道提前回来?”赵菊兰开始碎碎念叨道:“天亮着,你就往回走嘛,还一直守在人家屋里干啥!”
说着,把火罐递给他男人,然后她接过二八大杠,推在手中,冰冷刺骨的车把儿,冰的她,猛然间感觉就像是被谁,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
“我就服了么!这世上还有你这种瓜怂货,跑去追悼一个不相干的人,还一去就是一整天!”
这时,牛有铁都冻傻了,一句话都没说。
一回到厨窑,就蹦到了热炕上,一直暖到心里舒坦了,便才开口说道:“晚上吃的啥?”
“吃的开水泡红面馍。”赵菊兰没好气道:“你吃不?哼,想吃都没了。”
说完,端了一碟她男人最喜欢吃的油馍,放到了炕台上。
牛有铁咧嘴一笑,没说什么,抓起一个就喋了起来。
紧接着,赵菊兰又把刚刚炸好的呥面饼,端到了炕台上。
牛有铁眼睛瞪的溜圆,“野,还有这啊!啥时候做的?”
说着,又抓一个馋馋地吃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呥面饼,相较于油馍,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光是把糜子面粉放锅里发酵甜,就得一天一夜,要先把糜子粉由白色,小火蒸到颜色变成深褐色,完了后,搓成一节一节,擀成小饼,然后放到油锅里炸,完了后,捞出来就能直接吃了。
吃在嘴里,就像糖一样甜,油油的,味道一点也不比集市上的油糕差。
牛有铁连着一口气吃了五张呥面饼,三张油馍,才狠狠解了一把馋气。
紧接着,赵菊兰又把烤狗熊肉端到炕台上,顺手给她男人递了双筷子,催道:“你赶紧吃,一时子,你些日眼侄就来了,叫看着了,都想吃。”
牛有铁笑了笑,接过筷子,又大口大口喋了起来。
片刻后,果然,牛新荣,牛立国,牛立民等人就说说笑笑来串门了。
这时,牛有铁刚好吃完饭。
赵菊兰便洗刷碗筷,便故意开口嚷道:“你们一个个,夜鬼一样,大晚上的,不静静待你们屋里,跑这儿来干啥?”
“蹭你火炉子哩么。”牛新荣笑着道。
“四娘,你赶紧忙,忙完和我四达一起打牌么。”牛立国急的催道。
说完,他们便说说笑笑,往厦房走去了。
牛有铁也是无语,他都累一天了,早就想躺倒睡下了。
就这样,坐在热炕上暖着,就快要睡着时,忽听到大门外传来了杨宝凤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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