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后续（二）

杨九狼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看着，任由他们争吵。

他知道，这种恐慌和迷茫是必然的。

一个刚刚脱贫的集体，在第一次遭遇外部世界的残酷打击后，产生自我怀疑和退缩倾向，再正常不过。

他需要让他们自己把所有的恐惧、担忧、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说出来，发泄出来。

而有一个人也没有参与争吵，他就是杨坚。他知道，族长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心里必然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都说完了？”直到争吵声渐歇，杨九狼这才开口，“就算现在关掉作坊，也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们杨家村赚了不少银子，他们不会因为我们关了作坊，就会放过我们。

他们只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更会肆无忌惮地冲进来，把我们的骨头渣子都啃干净。”

这番话，说得众人脊背发凉。

“那……那如何是好？”三叔公问。

“如何是好？”杨九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

“我们之所以危险，不是因为我们富。而是因为……只有我们富。”

只有我们富？

众人咀嚼着这句话，眼神从不解，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族长，你的意思是……”杨坚最先反应过来，他隐约猜到杨九狼想做什么了。

“与其把肉藏起来，不如分出去一些。”杨九狼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只有让周遭的村子也一起富起来，才能为我们分散风险。”

“一起富？”三叔公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立马就不乐意，“我们的作坊，凭啥让别人也来分一杯羹？”

关掉作坊是一回事，而给别人分好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三族老，你让族长把话说完。”杨坚出来阻止三叔公的急躁。

“当然，也不是白给。”杨九狼解释说道：

“第一，织布作坊。我们可以把新式的织布机卖给，或者租给周边的村子，教他们织布。

但是，所有的棉线、麻线，必须从我们杨家村的商贸堂进货。他们织出来的布，也必须由我们商贸堂统一收购，统一发卖。

他们赚了些辛苦钱，我们也能从中分到一些利润。”

“第二，是造纸作坊。”杨九狼继续：

“造纸的前几道工序，比如砍伐竹木、沤料、制浆，这些活计又脏又累，还占地方。

我们可以把这些活计，包给临近山林的村子去做。他们把粗浆做好，卖给我们。我们杨家村，只保留最后最关键、利润最高的成纸、压光等几道工序。”

“如此一来，”杨九狼最后总结：

“周围的村子，家家户户都有了活计，他们的收入，都和我们杨家村的作坊绑在了一起。

到那时，再有山匪想来动我们杨家村，他们估计第一个不答应，我们也不会孤立无援。”

“族长，你真阴险！”三叔公脱口而出，“这……这简直是把刀子递给了别人，还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帮我们挡灾啊！”

“族长……高明！”杨坚却不这么认为，对着杨九狼深深一揖，“我等……心服口服。”

“我也觉得族长的这个法子不错。”其他族老也纷纷表态，“请族长示下，我等该如何做？”

“此事，不急于一时。”杨九狼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内务堂、商贸堂，你们两堂牵头。”他看向杨坚和杨富贵：

“第一步，先拿出个章程来。选哪个村子合作，如何跟他们谈，利润如何分，出了岔子谁担责，都要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是，族长。”两人齐声应下。

“族长，”一直沉默的八族老杨剑封再次开口，“这个法子听着是好。但有两点，老朽不明。”

“八族老请讲。”

“其一，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咱们把织机给了他们，把制浆的法子教了他们，万一他们学了去，甩开咱们自己干，那如何是好？”

“其二，人心隔肚皮。咱们真心待人，人未必真心待咱们。若是他们拿了咱们的好处，背后还跟外人勾结，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又当如何？”

这两个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也是在场许多人心中盘旋的疑虑。

“八叔公问得好。”杨九狼赞许地点头，“这正是我要说的关键。”

“关于第一点，技术。我们给出去的，永远是我们可以淘汰的技术。织布机，我们可以给他们第一代，但我们手里，必须时刻研发着第二代、第三代。

而制浆，我们教他们的是粗制之法，但关键的核心点要掌握在我们手中。”

“至于第二点，背叛。”杨九狼笑了笑，“若是他们真有那个本事自己独立出来，我也乐见其成。”

看到杨九狼如此有自信，众族老也就放了下心。

会议至此，杨家村未来的大方向，已然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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