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前往江南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摇曳，在那枚小巧的南向指南针上投下冰冷的光晕。

铜盘上那个微缩的太阳印记，像一只无声嘲弄的眼睛，俯瞰着屋中众人。

“天南商会……日轮帝国……”

陆准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要把骨头嚼碎的狠劲。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脑门，这感觉，比在草原上面对神木真那尊活佛时，还要刺骨。

敌人，已经不是什么远在海外的模糊影子。

他们来了。

用一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将一把淬毒的刀子，捅进了大雍的心窝子——富庶的江南。

那里是大雍的钱袋子，是粮仓。

江南一旦出了岔子，他陆准就算把整个北方都打下来，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钱粮一断，几十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好，好手段。”

陆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抬眼看向苏勇，“舅舅还说了什么？”

“大帅说，这伙人来路不明，根底太深，绝不是江南本地能长出来的势力，况且西北也逐渐被渗透了。”

“他怀疑，这事和京城里最近的风波脱不了干系。”

苏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大帅让您千万当心，南方的敌人，比北方的狼，更懂得如何杀人不见血。”

“知道了。”

陆准点了下头，“你回去告诉舅舅，让他的人先按兵不动，什么都别做，就看着。”

“江南这潭水，既然有人想搅浑，那就让它再浑一点。鱼，总是在水最浑的时候，才会自己憋不住跳出来。”

苏勇走后，陆准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他才召集了苗勇、赵尔炎和钱谭。

当陆准把江南的变故扔到三人面前时，赵尔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足足半分钟没吭声，一张黑脸憋成了猪肝色。

“操！”

他猛地一拍大腿，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他娘的！这不是刨咱们祖坟吗！咱们在这儿跟北边的红毛鬼、西边的草原狼玩命，人家倒好，直接从咱们屁股后面捅刀子！真让那帮狗娘养的把江南的粮食和银子给捏住了，咱们还打个屁的仗？大军一动，光是粮草就能把咱们活活拖死！”

“咱们辽东的粮，还得两个月才能收呢！”

赵尔炎的话，让钱谭和苗勇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们现在的粮食，大半都是靠着李长河他们在江南水陆并进地采购。

若江南的渠道被掐断，以辽东现有的库存，根本撑不到秋收。

陆准的视线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

“所以，不能再等了。”

“本王决定，调整方略。”

“第一，北边，传令给鳌白，不打了，转攻为守。让他依托黑河防线和咱们的火炮，跟那帮红毛鬼耗着。咱们的目的不是歼灭他们，是拖垮他们，让他们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不停地流血，让他们疼，疼到骨子里去！”

“第二，西边，让呼延休立刻滚回草原去，整合部落。本王给他一支千人队，全换上新式火枪。再给他一道令，草原上，凡是不听话的，或者跟那个狗屁‘日轮帝国’眉来眼去的，先斩后奏！本王要他用最快的时间，让整片草原，只剩下一种声音！”

“第三，辽东，所有工坊，把吃奶的劲儿都给本王使出来！兵工厂要把那新来的十万屯垦营青壮，尽快武装起来。还有，钱大人……”

陆准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钱谭身上。

钱谭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王爷……您，您说，臣听着。”

“本王要你，去一趟江南。”

“啊？”

钱谭脑子里嗡的一声，两眼一黑，差点没当场给王爷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那张平日里还算红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去江南？

让他一个拿笔杆子的长史，去跟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斗？

自己这小身板，怕不是刚下船就被人拆了，骨头拿去熬汤，肉拿去喂狗，连算盘珠子都得让人当弹珠给弹了！

“谁让你去跟他们打了？”

陆准看着他那副怂样，眼神却不容置喙，“本王让你，也去做生意。”

“天南商会不是有钱吗？本王给你五百万两白银，去跟他们烧。”

“他们不是有新玩意儿吗？本王给你几张图纸，你照着上面的东西，什么水泥、玻璃，给本王在江南建几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工坊。”

“他们不是会收买人心吗？本王再给你一支五百人的‘护卫队’，全配上新式火枪。你就告诉江南的老百姓，谁跟你干，有钱赚，有饭吃。谁敢动你的人，就先问问你手里的枪，同不同意。”

“若是有当地势力，乃至藩王找你们麻烦，不用给任何面子，直接杀！”

陆准站起身，走到钱谭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要你，也在江南，立一个商会。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北极星’。”

“本王要你这颗北极星，在南方的夜里，比他们那个太阳，还要亮。”

“本王要你用他们的法子，把他们玩死。”

钱谭听得是目瞪口呆，魂儿都快飞了，感觉自己不是要去江南，而是要去阎王殿门口唱大戏。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陆准递过来的那几张画满了鬼画符的图纸，手抖得跟筛糠一样。

“王爷……这……这……臣，臣不行啊！臣就是个算账的，杀鸡都没见过，您让臣去杀人……这不赶鸭子上架嘛！”

“你不是一个人。”

陆准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你路过京城的时候，去联系福寿跟你一起去，他在京城那么多年，论玩心眼和拉关系，十个你也比不上他一个。”

一听到福寿的名字，钱谭悬到嗓子眼的心才勉强落回肚子里一点点。

他抬起头，看着陆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这事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爷这是铁了心要把他这个账房先生，往刀山火海上推。

钱谭心一横，牙一咬，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胆量都用光。

“臣……领命！”

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却也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不就是去江南吗！

不就是烧钱杀人吗！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个会算账的好汉！

他钱谭，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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