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攀岩
身后的狗牙哨，烈焰冲天，将半边夜空烧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三百道白色身影在雪原上滑行，沉默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
那火光，是祭奠，更是战书。
俘虏的口供很详细，完颜洪的主帐，就在一处名为“鹰愁谷”的地方。
谷内地势开阔，谷口却极为狭窄，仅容两马并行。
完颜洪自以为选了处风水宝地，将两千精锐布防在谷口，高枕无忧。
至于谷后那三面高耸的雪山，在他看来，比城墙还可靠。
冰天雪地的，连猴子都爬不上去。
汉人的军队，更不可能飞过去。
这种根植于血脉里的傲慢，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
队伍在黑暗中急速穿行。
每个人的背囊里，除了干粮水袋，还多了一副飞爪和几十丈长的绳索。
都是陆准那座神秘的兵工厂里，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天色蒙蒙亮时，鹰愁谷已近在眼前。
陆准下令全员隐蔽在一片背风的松林里，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处高高的山脊。
他伏在积雪后，举起一支黄铜打造的单筒望远镜。
镜筒里，鹰愁谷的全貌一览无余。
谷内炊烟处处，帐篷连绵，女真人的营地嘈杂而混乱，毫无章法。
唯有谷口通道处，箭塔拒马林立，巡逻的骑兵往来不绝，守得滴水不漏。
陆准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杂乱的营地，最终定格在山谷最深处。
一座覆盖着华丽狼皮的巨大营帐，格外显眼。
帐前，一面黑底金鹰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完颜洪的王帐。
找到了。
就在这时，几辆大车被推到王帐前，女真人正粗暴地往下搬运物资。
成袋的粮食，成箱的兵器。
忽然，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身影被从车上拖拽下来。
是女人，还在拼命挣扎。
她们的哭喊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似乎也能穿透风雪，刺入耳膜。
陆准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收紧。
高丽人送来的“礼物”。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他胸中缓缓燃烧。
他调转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王帐后方的那座雪山。
山势陡峭，几乎是垂直的冰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着就让人腿软。
确实像是一条绝路。
“王爷，有情况！”
张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陆准放下望远镜，回头看去。
只见张虎指着东边的山林，脸色凝重。
“一队女真人的巡逻队，三十多人，冲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看方向，是想穿过这片林子！”
麻烦来了。
这里离女真大营太近，一旦动手，任何大的声响都会引来数千大军的围剿。
到时候，他们这三百人就是瓮中之鳖。
必须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支巡逻队。
陆准脑中飞快地盘算。
硬拼不行。
放他们过去，更不行。雪地上的滑行痕迹，根本藏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一场无声的伏击。
“张虎。”
“在！”
“你带五十人，在林子口给我埋点好东西。绊马索，雪坑，怎么能让马腿打滑就怎么来。”陆准的声音压得很低。
张虎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王爷放心，保证让他们摔个狗吃屎。”
“别出声。”
“明白！”
“剩下的人，跟我上树。”
两百多名士兵立刻行动。
他们收起滑雪板，从背囊里掏出新发的飞爪。爪刃扣住粗壮的树干，稍一用力，整个人便灵巧地攀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白色的伪装服在挂满积雪的树冠间，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所有人张弓搭箭，呼吸放缓，化作了这片雪林的一部分。
寒风刺骨，但埋伏在树冠上的人，纹丝不动。
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和嘈杂的叫骂声由远及近。
“这鬼天气，巡个屁！”为首的百夫长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不耐烦，“我看那些汉狗，早就冻死在辽东城里了！”
“就是，还不如回去喝马奶酒，睡婆娘。”身后的骑兵们跟着哄笑起来。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头顶。
“唏律律——！”
最前方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前蹄被猛地绊住，巨大的身体轰然砸进雪地。
马上的骑兵猝不及不及，被整个掀飞出去，一头栽进松软的雪坑里，没了动静。
变故只在眨眼之间。
“有埋伏！”那百夫长勃然色变，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拔出那把刀。
嗖！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脖颈。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血泡声，瞪圆了双眼，不甘地从马背上滚落。
那是死亡降临的信号。
树冠之上，两百多张强弓同时松弦。
嗡——！
密集的箭矢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蜂鸣。
没有喊杀，没有呐喊。
只有噗、噗、噗的利箭入肉声，以及重物倒地的闷响。
那些上一秒还在哄笑的女真骑兵，下一秒就被钉死在原地，脸上还凝固着茫然和错愕。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战斗结束。
陆准从树上落下，脚尖在雪地里一点，悄无声息。
“打扫干净，一根毛都别留下。”
“尸体拖走，藏起来。”
士兵们立刻行动，处理尸体，抚平雪地上的痕迹，将这支三十多人的巡逻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张虎提着刀走过来，脸上兴奋的潮红还未褪去，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敬畏。
他压低声音：“王爷，这帮兄弟，现在都快成您手里的剃刀了，又快又静。”
陆准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越过寂静的松林，牢牢锁定在鹰愁谷深处。
那面绣着金色雄鹰的黑色大旗，像是在对他无声地挑衅。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王帐后方那面如同刀削斧劈，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巨大冰壁。
阳光照在冰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完颜洪以为那是他的天险。
可在他陆准眼里，那不过是一道阶梯。
“张虎。”
“属下在。”
“传令下去。”
陆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一个时辰后，我们……上山。”
“攀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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