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是罗刹鬼来了

陆准的目光从陈屠夫凝重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那份染着血迹的公文上。

他没有立刻去接。

整个城门洞的气氛，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军报，瞬间降至冰点。

刚刚还沉浸在震撼与新奇中的建州卫士兵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纷纷闭上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完颜猛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刚刚才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位年轻的王爷身上。

可别刚上船，船就要翻了。

“抚恤，按最高规格的三倍发下去。”陆准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家里的老人孩子，王府养了。适龄的弟兄，优先入伍，或者进工坊。”

陈屠夫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是！末将替那三个兄弟，谢王爷恩典！”

陆准这才伸手，接过了那份公文，一边展开，一边随口问道：“什么人？”

陈屠夫的脸上，闪过一丝混合着仇恨与困惑的神情。

“蓝眼睛，高鼻子，头发是黄的，跟干草一样。”

“说话叽里咕噜的，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打起仗来，是真的狠。”

“他们用的兵器也邪门，跟咱们的比较像，是那种能喷火的铁管子，隔着老远就能打响，威力不小。”

陈屠夫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咱们的斥候，就是在追击的时候大意了，吃了这东西的亏。”

“不过那玩意儿装填起来，比娘们穿针还慢。被咱们的兄弟近了身，就跟三岁娃娃一样，一刀一个。”

陆准的目光，落在了公文的末尾。

上面，用炭笔草草地画着一个古怪的徽记。

一只双头的老鹰。

陆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罗刹国。

还真是贼心不死。

他想起了金朴正招供时，提到的那个“沙皇的使者”。

看来，高丽人想借道长白山，去跟罗刹国做的“大买卖”，就是一笔准备瓜分他辽东的买卖。

真是好算计。

南北夹击，东西呼应。

若是自己晚来鹰愁谷一步，等到开春，怕是真的要腹背受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爷……是，是山里的其他野人部落？”完颜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他实在是想不出，这片白山黑水之间，除了他们女真和高丽，还有什么势力，敢来招惹这位杀神。

“野人？”陆准笑了，他转头看向完颜猛，那眼神看得完颜猛心里直发毛。

“不。”

陆准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了旁边的张虎。

张虎凑过去一看，当他看到公文上对敌人外貌的描述时，那张黑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我操！”张虎一声怒骂，唾沫星子喷了完颜猛一脸，“是那帮罗刹鬼！”

完颜猛被喷得一愣，下意识地抹了把脸。

罗刹鬼？

这个称呼，他倒是听部落里的老人们提起过。

传说在极北的冻土之上，生活着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他们长着野兽的眼睛，贪婪、残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原来，传说是真的。

“王爷，这帮孙子之前侵略咱们辽东，被咱们打跑了，这才安分了几天，又他娘的想来找死了！”张虎之前跟罗刹人打过交道，提起他们，就一肚子的火。

“王爷，您下令吧！末将这就带一队人马，去把他们的狗窝给端了！”

“不必。”陆准摆了摆手。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风口城墙上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和黑洞洞的床弩口。

“陈屠夫。”

“末将在！”

“从今天起，黑风口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斥候范围，向北再延伸一百里。”

“但凡发现罗刹人的踪迹，不必请示，不必警告。”

陆准的声音，陡然转冷。

“直接，用火炮给我轰成肉渣。”

陈屠夫闻言，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兴奋地领命：“是！”

陆准又转头，看向张虎。

“传我的王令，用八百里加急，送去北边的军营驻地。”

张虎神色一肃：“王爷请吩咐！”

“命富察克齐。”

当这个名字从陆准嘴里说出来时，完颜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富察克齐！

那个被称为“林海之狐”的男人！

曾经是他们女真诸部最出色的猎手和将领。

想不到，他竟然被陆准放到了北边，独当一面。

“命他立即整军。”

“不用等开春。”

“就在这个冬天。”

“让他，主动出击。”

“本王要罗刹国血流成河。”

“告诉他们。”

陆准的目光，越过眼前所有的人，望向了遥远的，冰封的北方。

“我辽东的债，不好欠。”

整个城门洞，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陆准这道命令，给彻底镇住了。

主动出击？

在这个连出门撒尿都能冻掉命根子的鬼天气里，主动出兵，去征讨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

这已经不是疯狂了。

这是圣主才有的气魄！

完颜猛呆呆地看着陆准的背影，这一刻，他心中最后一丝的侥幸和不甘，彻底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自己投靠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这不是猛龙过江。

这是一条，要吞噬天地的真龙。

而他，和他身后的三千建州卫，不过是这条龙身上，一片刚刚长出来的，微不足道的鳞甲。

……

三日后。

休整完毕的队伍，再次踏上归程。

前往辽东真正的核心腹地。

锦城。

当队伍走出连绵的群山，踏上平坦官道的那一刻。

一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画卷，在所有建州卫士兵的面前，缓缓展开。

不再是荒凉的雪原和原始的密林。

取而代之的，是道路两侧，一片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一望无际的田野。

虽然此刻田里覆盖着白雪，但从那些收割后留下的整齐麦茬，和随处可见的灌溉水渠来看，不难想象，在丰收的季节，这里会是怎样一副金色的海洋。

“我的腾格里啊……”

一个年轻的建州卫士兵，看着眼前这片广袤的田地，发出了梦呓般的感慨，“这么多的地，得产多少粮食啊……”

他身边的一个同伴，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别看了，前面……前面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静静地趴伏在那里。

“城？”

“黑风口？”

“放屁！黑风口在它跟前，怕是连个哨塔都算不上！”

张虎骂骂咧咧地开口，可他自己的眼睛里，也藏不住那份惊异。

完颜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

那座城里，飘起了无数道烟。它们汇聚在城市上空，像一片静止不动的灰色云海。

那得有多少户人家？

那座城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那些建州卫的士兵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到那城墙根儿底下看个究竟。

官道，在脚下变得越来越宽阔，也越来越热闹。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几个穿着笔挺黑色制服的人，正站在路中间。他们手里拿着红色和绿色的小旗子，面无表情地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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