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不靠谱二人组

书房内，气氛压抑。

顾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他眉头紧锁，恨不得将这张江南水路图烧出个窟窿。

“噌……噌……”

刺耳的摩擦声不断响起。

一旁的张虎闲不住，正用一块粗布反复擦拭他那柄硕大的狼牙棒。

顾炎眼皮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张虎动作一顿，抬眼瞪着顾炎的后脑勺，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吭声，只是擦拭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林子琪看着眼前这文武二人组，一个愁眉不展，一个火气冲天，竟有些想笑。

陆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滞，“林小姐，你不必拘束。”

“你只需告诉他们，怎么用最小的代价，‘借’到最多的钱，并且，不留一丝痕迹。”

“借”字，他咬得极重。

林子琪敛起心神，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巨大的地图上。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点在图上那道血色航线上，对比鲜明。

“王爷，顾先生，张将军请看。”

她的声音清冷，有种洞悉一切的镇定，“此路名为暗金水道，由江南李、王、谢三家共同掌控。每月十五，是他们约定俗成，转运当月红利的日子。”

“水道守备极其森严，号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明面上，有三家豢养的水师日夜巡逻。暗地里，沿途的隘口、浅滩，都布满了眼线和顶尖高手。”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张虎。

“张将军若想从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放屁！”

张虎把狼牙棒重重往地上一顿，青石地砖应声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细纹。

他脖子一梗，满脸不服，“俺们辽东的爷们儿，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怕过谁？什么狗屁高手，在俺的棒子下，都他娘的是一团肉泥！”

顾炎终于舍得从地图上抬起头，瞥了张虎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只轻轻摇了摇头。

“张将军勇则勇矣。”

林子琪并未被他的气势所慑，不卑不亢，“可我们的目的是求财，不是寻仇。你信不信，只要你的船一露面，不用一炷香，沿岸就会有几十个信号升空。”

“届时不等你冲到主船，人家船底的窟窿都凿好了，万千银两沉入江底，我们此行除了杀几个人，还能得到什么？”

“那……”

张虎被噎得脖子都红了，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也不能干看着啊！俺就不信，这帮南蛮子真有三头六臂！”

他梗着脖子，求助似的看向顾炎。

顾炎却像是没听见，手指在地图上某个点停下，轻轻敲了敲，陷入了沉思。

碰了一鼻子灰的张虎，只能挠着后脑勺，瓮声瓮气地问林子琪：“那你说怎么办？”

林子琪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轻轻点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是暗金水道的必经之地，名为‘双塔寺’。”

“此地香火不旺，寺中僧人也从不与外人来往，几乎被人遗忘。”

“但据我所知，这寺中藏着三大世家最精锐的一支私兵，足有五百人，专门负责接应和转运。”

“每月十五的子时，运银船会准时在这里靠岸，将银箱卸下，再由这支私兵通过陆路，秘密运往各家藏于深山中的金库。”

“这段陆路长约三十里，全是崎岖山道，林深路窄，易守难攻，但也……”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同样易于埋伏。”

顾炎的眼睛骤然亮起，所有的思路瞬间被这一点打通。

“林小姐的意思是，弃水路，攻陆路？”

顾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的思路被林子琪彻底点亮，无数个念头在脑中交织碰撞。

“没错。”

林子琪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但不是我们去攻。”

她话锋一转，看向一旁还跃跃欲试的张虎。

“张将军的辽东铁骑，威名在外，可战法、口音，乃至杀人时的习惯，都与南人迥异。只要动手，不出三日，线索就会被人摸到王爷身上。”

“届时，我们就是江南公敌。”

“但若是……白莲教呢？”

林子琪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却让人心底发寒。

“我听说，南方的白莲教近来声势浩大，教众服饰统一，头戴白巾，行动悍不畏死。张将军，若是您带着三千头戴白巾的‘教众’，在这山道上劫了三大世家的银子……”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您说，这笔账，三大家族会算在谁的头上？江南官府，又会把刀挥向谁？”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张虎都愣住了，铜铃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消化这番话里的惊天算计。

几息之后。

“我操！”

张虎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震得身上盔甲哗哗作响。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因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两眼放光。

“高！实在是高！这他娘的才叫栽赃嫁祸，杀人诛心！”

他激动得在原地转了半圈，硕大的身躯让地面都微微震动。

“让那帮南蛮子跟白莲教的疯子狗咬狗，咱们坐山观虎斗，顺手把钱给拿了！妙！太他妈妙了！”

他猛地转头，对着林子琪竖起一个大拇指，嘿嘿傻笑：“林姑娘，你这脑子咋长的？比俺老张的狼牙棒还厉害！俺服了！”

顾炎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女人，后背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

这是在递刀子，不但告诉你捅哪里最致命，还顺便帮你找好了替死鬼，甚至连怎么把江南这锅水彻底搅浑，让各方势力互相残杀的后续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罗刹。

“好。”

陆准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房内的诡异气氛，他只说了一个字，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看着林子琪，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就按你说的办。”

他转头看向顾炎和张虎，声音骤然沉下：“你们两个，即刻出发。记住，顾炎是主帅，一切行动听他指挥。”

陆准的目光落在张虎身上，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张虎，你这夯货要是敢不听号令擅自行动，不等本王回来，顾先生就能把你埋在那双塔寺的山里，给你也建个塔！”

“王爷放心！”

张虎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露出一口白牙，“俺老张这条命都是先生救的，肯定听先生的！先生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先生让俺打狗，俺绝不撵鸡！”

顾炎看着他那副憨直的傻样，默默抬手扶住了额头，感觉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得厉害。

让他带着张虎去执行如此精密的嫁祸之计……

这无异于让一头猛虎去学绣花。

这趟江南之行，怕是不止折一半命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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