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一盘正在失控的棋
江南，扬州。
瘦西湖畔，李家祖宅。
密室之内，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家家主李善存，谢家家主谢安石，王家大公子王浑，这三位在江南跺跺脚都能引得地动山摇的大人物，此刻却面沉如水，死死盯着桌案。
案上，一排黑漆木盒整齐列开。
盒盖敞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颗颗早已腐烂发黑，散发着恶臭的人头。
这些人都是他们三家派出去围剿“白莲教”的顶尖高手。
“岂有此理！”
李善存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他保养得宜的胡须因愤怒而根根颤抖。
“这帮白莲教的泥腿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抢我们的银子，还敢杀我们的人！当真以为我江南世家是泥捏的吗！”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他气得胸膛起伏，“我们三家联手，出动近千名好手，结果呢？损兵折将！连对方首领是男是女都没摸清楚！”
“善存兄，息怒。”
一旁的谢安石声音沙哑，“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那些教匪，对我们的布置了如指掌。我们的人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撤得干干净净。我们的人一走，他们又冒出来，专挑我们落单的商队下手！”
“就像是附骨之疽，打不着，甩不掉，恶心至极！”
“依我看，我们三家之中，定是出了内鬼！”
王家大公子王浑冷不丁地开口，眼神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一句话，让密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李善存和谢安石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不约而同地在彼此身上扫过。
多年的盟友之谊，在巨大的损失和猜忌面前，薄如蝉翼。
就在这时，一名管家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家主，京城林相派来的密使到了。”
“快请！”
片刻后，一名青衣文士迈步而入。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散发着腐臭的人头，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但随即恢复如常，对着三人躬身一礼，不卑不亢。
“三位家主，相爷命在下，给三位带来一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白玉瓷瓶，轻轻放在了桌上。
“这是……”
李善存好奇的问道。
青衣文士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相爷为三位准备的‘假解药’。”
“假解药？”
三人面面相觑，满腹疑云。
青衣文士解释道：“相爷已经查明，在江南的白莲教中，混入了一批神秘高手。这些人，武功高强，行事诡秘，极有可能，便是那辽王陆准安插在江南的钉子。”
“而这些人，都中了一种奇毒，每年都需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筋脉寸断而亡。”
“相爷的意思是，让三位将这瓶‘假解药’，通过某些渠道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只要他们服下此药，不出三月，必死无疑。”
“届时，白莲教内部不攻自破。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这番话，李善存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林相的手段，当真是又毒又辣！
青衣文士继续道：“相爷还有一句话，让在下转告三位。如今，辽王陆准，在北境与罗刹人死磕，又在南边与我等为敌，早已是四面楚歌，外强中干。”
“朝廷的大军，不日便会南下。相爷希望三位，能在此之前，整合江南所有力量，断了陆准的后路。”
“事成之后，整个江南，便由三位共管之。”
这个承诺，让三人眼中的贪婪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请回报相爷，我等，定不辱使命！”
三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
与此同时。
扬州城外百里，一座四处漏风的破庙。
顾炎正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
“先生，又在为那些南蛮子烦心？”
张虎扛着他那柄巨大的狼牙棒，龙行虎步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刚带人端了李家一个暗庄，缴获了不少粮草兵刃，心情正好。
顾炎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密报递了过去。
“烦心的，不是他们。”
张虎接过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上面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先生，这上面写的啥？弯弯绕绕的，咋比俺家婆娘画的求子符还难认？”
“这是林小姐派人送来的礼物。”
顾炎的嘴角扯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林小姐说，江南的大鱼已经上钩了。她让我们想办法，把这份礼物送到那些鱼的嘴里。”
“礼物？”
张虎把脑袋凑过去，对着那张纸使劲嗅了嗅，“没闻到啥味儿啊，连点肉香都没有。”
“这不是吃的。”
顾炎有些无奈地扶住了额头，“这是一份药方。”
他耐着性子，将陆准和林子琪的整个计谋，简单跟张虎说了一遍。
张虎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半晌才咂摸出点味儿来。
“我操！”他猛地一拍大腿，嗓门大得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乌鸦。
“先生您的意思是，林姑娘送了瓶假药给那帮南蛮子，让他们去毒死咱们自己人？”
顾炎：“……”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跟张虎解释这么复杂的计谋，简直是一种修行。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只不过，我们的人，不会真的中毒。”
“哦哦哦！俺懂了！”张虎恍然大悟，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嘭嘭”作响，“这是演戏！就跟上次俺们扮成白莲教那帮孙子，把王家的粮队给劫了一样！对不对？”
“这活儿俺喜欢！”他瞬间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先生您就说吧，让俺怎么演？是演上吊啊，还是演抹脖子？要不要俺提前去弄点猪血？俺保证演得比真的还像！”
顾炎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傻样，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这趟江南之行，折的不是一半命。
是整条命。
他将密报小心收好，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
“演戏，是肯定的。”
“不过，在演大戏之前，我们得先去收一份‘利息’。”
他将桌上的地图铺展开来，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是漕帮在扬州城的总舵。”
“我收到消息，三大世家为了筹集围剿我们的军费，向漕帮借了一笔巨款。今晚三更，正是交割的日子。”
“张虎。”
“末将在！”张虎立刻挺直了腰板。
顾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文人气质毫不相符的狠厉，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点齐人马。”
“今晚，我们再去‘借’一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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