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坦白(下)
白辰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这个动作太过温柔，温柔得让白夜更加无法自持。他攥紧了白辰的衣襟，把脸埋在那宽阔的肩膀上，任由泪水浸透军装的布料。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这样放肆地哭泣。前世就算被打断肋骨，被电击，被关禁闭，他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因为眼泪对工具来说是多余的，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但现在，有人给了他哭泣的权利。
不知过了多久，白夜的抽泣渐渐平息。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手，不敢抬头看白辰。自己居然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面前这样失态，这在前世是不可想象的。
白辰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或不耐烦。他递给白夜一条手帕，等对方擦干眼泪后，又倒了杯温水给他。
“好点了吗？”白辰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
白夜点点头，小口啜饮着温水。水温恰到好处，不烫不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谢谢。”白夜轻声说，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白辰摇摇头：“不用谢。以后这就是你的常态了。”
“常态？”
“被关心，被保护，被爱。”白辰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白夜的眼睛又有些发热，他急忙低头盯着水杯，不敢抬头。杯子里的水微微晃动，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等白夜彻底平静下来，白辰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觉得徐哲怎么样？”
白夜抬起头，有些疑惑：“他很好，怎么了？”
“具体说说。”白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憋着什么笑意。
白夜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他很可靠，战斗素养很高，对队友也很照顾。上次我发烧，他守了一整夜......”
白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眼前这个人活了两辈子，居然压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他决定换个方式：“他经常找你训练？”
“嗯。”白夜点头，“几乎每天。”
“送你东西？”
“有时候会带零食......”
“晚上经常'恰好'路过你床铺？”
白夜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白辰叹了口气，像是对某人的迟钝感到无奈：“小白，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白夜皱眉，“知道啊，就像......喜欢枪械那样？”
“不是那种喜欢。”白辰揉了揉太阳穴，“是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保护他，照顾他，看到他就心跳加速的那种喜欢。”
白夜的表情更加困惑了：“那不是......战友之间的感情吗？”
白辰差点笑出声：“徐哲听到这句话会哭的。”
“什么意思？”白夜完全不明白白辰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白辰决定不再折磨这个感情白痴，“以后你会明白的。”
白夜歪了歪头，显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他转而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关于我不是......”
“不介意。”白辰斩钉截铁地说，“你就是你。不管灵魂来自哪里，现在你就是白夜，是我的弟弟。”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白夜心底某个紧锁的门。他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肩膀上卸了下来，呼吸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谢谢。”白夜又说了一遍，这次带着更加深沉的感激。
白辰摇摇头：“不用谢。倒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比如......”白辰思考了一下，“想做什么？有什么梦想？”
这个问题把白夜问住了。前世他从未被问过这样的问题，工具不需要梦想，只需要服从命令。而现在，他突然有了选择的权利，却不知道该选择什么。
“我不知道......”白夜诚实地说，“从来没想过。”
“那就慢慢想。”白辰并不着急，“你有的是时间。”
时间。这个词对白夜来说曾经只是任务倒计时，是审讯室里的煎熬，是禁闭室里的黑暗。而现在，它变成了可以自由支配的礼物。
“我想......”白夜犹豫了一下，“先学会怎么当个正常人。”
白辰笑了：“这个简单。血狼那几个活宝会很乐意教你的，虽然他们自己也不太正常。”
白夜也忍不住笑了。想到那些虽然不靠谱但真心待他的队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对了，”白辰突然正色道，“关于你的身份，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白夜摇头：“没有。只有你。”
“那就保持这样。”白辰说，“不是不信任其他人，而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夜点头表示理解。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前世的情报训练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秘密的重要性。
“还有，”白辰补充道，“如果以后再做噩梦，或者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随时可以来找我。任何时候。”
这个承诺太过珍贵，珍贵得让白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在前世，暴露弱点意味着死亡，而现在，有人主动要分担他的痛苦。
“嗯。”他只能再次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白辰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该休息了。明天还有训练。”
白夜站起身，突然有些不舍。今晚的谈话像一场梦，他害怕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白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梦。明天早上，我还会是你哥哥，血狼还会是你的家。这个永远不会变。”
白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突然回头：“哥。”
“嗯？”
“晚安。”
这看似简单平常的问候，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白辰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渐渐松弛下来，嘴角也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声音温和而轻柔，宛如夜空中的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带着一丝温暖和宁静：“晚安，小夜。”
白夜轻轻带上门，走廊里一片漆黑。但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像是有人在那里点了一盏灯，驱散了所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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